2003年春(补充内容)

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中一年多过去了,范兵他们在金润度过了两个春节。现在范兵脸上每天刮得油光锃亮,脸上刮去胡子的地方,因为胡子茬子隐藏在皮肤下,腮帮子微微发青。他白皙瘦弱的脸庞仍旧稚嫩,眼里增添了些许坚毅。

正当所有的人对今年充满希望的时候,一场世纪灾难席卷了整个中国。造成灾难的罪魁祸首就是非典,直到今天人们谈到它仍然心有余悸。

2003年的那个春天,不是最冷的春天,却是最可怕的春天。一种被世界卫生组织命名为SARS的冠状病毒在世界范围内蔓延开来,其中尤以中国为甚。这种2002年11月最先爆发于我国南方的疫情在2003年三月份逐步向北扩散,又以北京为甚,在我国保持在了百分之十以上的死亡率,一时间整个中国笼罩在极度的恐慌和惊悸中。电视上每天的新闻联播节目不再是固定的“老三篇”,而是成了各省区非典疫情的每天感染、死亡、治愈以及疑似病例数据的汇总公布,非典的防控措施等等。整个华夏民族仿佛又一次站在了强敌的面前,各种媒体也不遗余力的宣传着抗击非典战线上涌现出的模范人物,在医生这个高危行业,许许多多的白衣天使因为长期与非典患者接触而感染献出了生命。

各地区对过境车辆进行严格盘查并喷洒消毒药水,客运站点如临大敌,所有人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学校和企业消费了大量温度计,板蓝根,每天逐级上报个人体温,发现高烧患者立即送往医院作进一步检查,对高烧不退者送往上一级医院进行隔离治疗。面对越来越强大的舆论宣传和随处散布的小道消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人们已经不敢随便出门了,大街上匆匆走过的人们,都戴上厚厚的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一年百业凋零,唯有口罩行业一枝独秀,棉的,绸的,卡通的,防雾的,蓝的黄的绿的……各种材料,各种样式,各种功能的口罩铺天盖地,引领了潮流。聚餐少了,串门也被列入了不受欢迎的行列,如果哪个地方发现了非典疑似患者往往整栋楼的住户要被隔离,每天由专人送入生活必需品。

非典不仅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不便,更是打乱了整个中国经济建设的步伐。因为非典我国的交通运输业,旅游业,服务业,生产行业都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因为非典许多国家对中国货物实行了禁入制度,也禁止了向中国的出口。大量国外客户的违约造成了大批订单的丢失,从而使企业无法获得生产所需的原料,生产出的货物又运不出去,很多企业在这种状况下不得不处于半停产停产状态。像金润这样依赖出口的化工企业也在劫难逃,第二季度以来公司大部分生产外贸产品车间已经处于停产状态,本来指望产品SX今年能够延续去年的神话给企业带来更加丰厚的利润,下半年的时候再扩大生产规模,岂料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击碎了赵树人和他团队的美梦。

工人们大部分放假回家,轮流回厂值班,挣个生活费。在这种状况下,对每个人来说和家人呆在一起,才能平复内心的恐惧。

春天总是短暂的,短暂到人还反应不过来,靡靡的阳光晒得人心烦意乱。人们还沉浸在春乏里,还没回味过来,火辣辣的太阳又赶来凑热闹。

这个春天又是漫长的,大自然又一次让人领略了她的蛮不讲理。

这段时间吴端坐立不安时常莫名地发脾气,焦灼,不能静下心来好好工作。

大半个月了,吴端始终没有联系上男朋友宋兵。打到他留下的部队电话号码,得到的都是执行任务,同样的答复。以前也有过类似情况,联系不上他的时候,他都会主动给她写信。在信中他会告诉她自己出去执行任务,不要挂念,还会告诉他回来的大体日期。这次毫无征兆地失踪,从来没有过。有关他的消息,最近一次还是半月以前,那天他们在电话里聊了很长时间。从当前的严峻形势,到两人对美好生活的规划,还谈到了战友抗击非典的英雄事迹。

非典,事迹,吴端想到这几个词头皮就发麻,她只愿他是她一个人的英雄。她等不及了,盯着日记本上宋兵留下的部队地址,她也管不了非典不非典的,决定利用“五一”假期去找他。

眼看“五一”假期就要到了,清河盐场组织的晚会再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4月30日晚上,清河盐场职工俱乐部前的广场上,舞台后面巨大的广告牌上,“庆‘五一’劳动节晚会”几个字皱巴巴的,颜色也不鲜艳,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吴端表演的节目是独唱《我要找到你》,唱完这首歌,明天她将踏上找寻男朋友宋兵的路程。

这天范兵骑摩托车去镇上买了点东西,留在于洪庆宿舍吃晚饭。

“赵小兵又给你使绊子来吗?”

“甭管他,他就那样,仗着有关系。啊……这酒有劲,‘烧刀子’。”于洪庆举着手中的酒杯。

“有劲吧!刚出的,十块钱五个,里面还泡着枸杞,大补。”范兵喝了一口。“咱俩今晚把他们消灭掉。”

“补个屁!连个媳妇都没有还补呢!今晚清河盐场有节目,少喝点,每人一杯,吃了饭去看节目。”于洪庆说着又喝了一口,催促着范兵。

范兵本来不愿意凑这热闹,他只想和老朋友喝点酒,聊聊天儿,解解闷儿。不过最后还是没能拗过于洪庆,两人每人喝了一杯烧刀子随便吃了点饭,就去了广场。天色暗了下来,主持人在台上试着话筒音质,演员们在后台准备就绪,看样子马上就要开始了。台下的观众都带着各式的口罩,或坐马扎,或依靠着摩托车,翘首以盼,按理说这种集会在非典时期是不允许的。

清河盐场副总经理致开幕词,宣布了晚会正式开始。节目没什么新意,大部分是歌曲类的,有些腔调偏得离谱,再就是两个职工自编自演的小品,每个节目完成后,总是稀稀拉拉的掌声,让人感觉不到热情。

主持人宣布:“下面是吴端带给大家的一首《我要找到你》,大家欢迎了。”

听都没听过的一首歌,范兵跟着人群胡乱地拍了几下手,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范兵倚在摩托车座子上真的快要睡着了。音乐声响起,一串甜美的声音传入耳中

有些人爱到忘了形

结果落的一败涂地

有些人永远在憧憬

却只差一步距离

问世间什么最美丽

爱情绝对是个奇迹

我明白会有一颗心

在远方等我靠近

喔我要找到你

不管南北东西

直觉会给我指引

若是爱上你

别问什么原因

第一眼就能够认出你

喔我要找到你

喊出你的名字

打开幸福的盒子

让我找到你

就从那一刻起

一开始一路走一辈子

我要找到你

不管南北东西

直觉会给我指引

若是爱上你

别问什么原因

看见你就是你别怀疑

喔我要找到你

喊出你的名字

打开幸福的盒子

让我找到你

就从那一刻起

一开始一路走一辈子。

这首歌的旋律太美了,范兵睡意全无,抬头向舞台上望去。无奈他所在的位置比较靠后看不清唱歌的人的面孔,光凭感觉能唱出这么好听的歌声的人,长得不会很难看的。他睁大了双眼尽量去辨认,希望会验证他的想法。

距离太远,范兵只看到那个唱歌的女孩模糊的影子,她似乎有意往他所在地方望着,那手势分明就是指向范兵。似曾相识的感觉,是的,那年刘静唱歌时也是这样的眼神,也是这样的动听。

他沉沦了,酒劲涌上来,一股热流在胸中翻腾。

范兵迷恋这种感觉,又害怕这种感觉。

“诶!看傻了?”于洪庆把烟递到范兵面前。

抽完这颗烟,后面的节目寡然无味,两人回到宿舍,今晚范兵在于洪庆的宿舍里住下了。

“你说今晚上唱歌的那个女的,唱得真好听。”范兵还是忍不住向于洪庆打听。其实他本来想说,那么远,那个女的长的什么样,他没看清人家的面孔。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愣是没说出来。

“叫吴端吧,长得挺漂亮的,应该有对象了吧!当兵的。赵军强好像说起过。”于洪庆也不客气,把范兵想问而没好意识问的全都扒拉出来。

“喔!”一听有对象了,范兵发出了这声后就没了下文。

他们从工作聊到感情,又聊到了张建村,范兵曾经的舍友。张建村快要结婚了,以前活的多么潇洒的一个人,仍然没有摆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张建村快要结婚了。”范兵告诉于洪庆。

“和哪一个?”于洪庆不解地问。

“家里那个,早订婚的那个。”范兵补充道。

张建村上技校前在镇上的纸板厂干过,并且和老家的一个女孩订婚了。女方是同村的女孩,姊妹三个,她是老大,母亲去世得早,是父亲辛辛苦苦把姊妹几个拉扯大的。张建村的父亲和女方父亲关系比较好,经常在农忙的时候帮衬她们,两家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俗话说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大闺上完初中就辍学在家帮父亲干农活,农闲的时候赶集卖点小吃瓜子类的贴补家用。

“是不是经常赶集的那个女的?一看就是个能干的主儿,五大三粗。”于洪庆说。

“就是那个女的。这不是早就订婚了,半路又杀出个郝桂来搅了婚事。”

“郝桂辞职就为了这事吧?”

“应该是,听说郝桂知道那女的怀孕了才辞的职,有人见她到我们镇上学理发去了。”

“啊?有这回事?”于洪庆在一厂,对二厂发生的事情不太清楚。

范兵给他讲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建村的上头还有三个姐姐,都结婚了。这小子从小娇惯坏了,整天吊儿郎当,不是会过日子的料。女孩领回家不少,老两口就是没个看上眼的,不是太妖艳,就是弱不禁风,一看就不是能持家的主儿。张建村的父亲确实喜欢老哥这个懂事的大姑娘,而且和儿子年纪相仿,要是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妇,那可就太好了。他私下里征求老哥们的意见时,老哥们那是毫不犹豫的支持,要是两家能够连亲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张建村这孩子本性不坏,就是没经过历练,有大闺女持家不怕他改不过来。话又说回来,光两个老家伙同意不管用,两个孩子同意才行。大闺女这边应该是没问题的,就看张建村这小子。

当父亲把话这么一亮,张建村竟然没怎么反对,挑了个日子把对象一看,这关系算是定了下来。年轻人嘛,有些该办的事情也提前办了。

张建村到金润后,又和厂子里的一个女孩打得火热,一度想要毁掉先前的婚约。风言风语也吹到了女方的耳朵里,为此父亲没少教训他,甚至动手打了这宝贝儿子。他不能让儿子毁了人家这么好的姑娘。这件事反正是闹哄了很久,最后厂子里的那个女孩辞职不干了,张建村的婚期就定了下来,下半年。

张建村对婚姻的不如意,刻在心里了,暂时反抗不了,不代表以后不反抗,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无奈。

他们想做的事情未必就是应该做的,人活着不能只为了自己,还得负责任,他们都在成长。成长也要付出代价。

杨鹏和李素梅也领了结婚证,结婚的日子也已经定了下来,也在下半年。看到这么多的人出双入对,范兵心里毛躁躁的。而且杨鹏不再兵哥兵哥的叫,更多的时候开玩笑般的叫范兵“毛孩子”,在杨鹏认为结婚的人和结婚的人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自从那天在广场遇见唱歌的吴端,范兵心里好像种下了点什么,要发芽。

南京,南京火车站,中国十大火车站之一。1968年10月,新南京站与南京长江大桥同时开通启用。火车站前临玄武湖,后枕小红山,景观环境优美,是中国唯一临湖依山的火车站,被誉为“中国最美火车站”。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玄武湖,碧波荡漾。吴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十个小时后,辗转来到了梦中的南京,她无心欣赏美景,她的心早已分到了军营,飞到了亲爱的人儿身边……

前几年,南京火车站因为电线老化短路,发生一起很著名的火灾,大火烧毁了候车室,消防部门出动几十辆消防车才将大火扑灭。

吴端来的时候正赶上火车站候车室原址改建,候车室由车站西侧新建的南京站行李包裹处理中心临时负责,其中售票厅在二楼,候车室在三楼。非典的原因,火车站里人不是很多,吴端七拐八拐才出了候车室……

今天吴端穿了一身粉红色的运动服套装,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脚踩白色平底运动鞋。涂了口红,马尾辫经过一路奔波略显稀松,她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下午六点整。

天色已晚,吴端站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再看看手里纸条上的地址,今天怕是赶不过去了。

她走到广场边的小摊旁,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很焦急的样子。

“干么丝啊?小菇凉!”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蹲在地上,抽着廉价的香烟,抬头打量着面前的高个子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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