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家里就没人了。”
“你说你们也是,把什么累活都交给我了,自己往地上一躺倒是轻松了。”
“岂曰无衣啊?”
“与子同袍呀!”
辽阔祖国疆土的大北方,紧靠俄罗斯的最南端,东北与寒冷贴不上边炎热的夏天,穿着灰色衬衫的年轻人从包里拿出了一包红盒的软包长白山,抽出两根,一根点着了插在了地上,一根自己抽了两口用拇指食指夹着,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一边又仿佛哭泣的笑。
年轻人的对面是三个坟包,每个坟包上前面都有一个木牌子,牌子上面什么都没有,什么字都没有写,甚至埋的很随便。
“你们等等,在这里委屈一下,我去挣钱买别墅到时候你们再搬过去。”说罢年轻人吸了一口长白山,转身离去,那背影不断远去,插在地上的香烟不断的向上挥发,一条长束仿佛厅道馆的香火被风狠狠一吹却显得烧的更旺了。
年轻人顺着山路斜体向下,这每日登山般的生活在21世纪普通人眼中似乎更显另类,他叫商雀,商是商人的商,雀是麻雀的雀,他爸说是麻雀变凤凰的意思,但是在这么个时代又有多少麻雀能变成凤凰呢?
这个时代很特别,特别在什么地方?你扔十块石头砸向十个人,里面得有八个大学生,这八个大学生其中有两个是研究生还有一个是博士生,但是在这之前大学生是稀罕物啊。特别在什么地方?70年代的人在考虑天灾人祸,80年代的人在想怎么吃饱饭,90年代的人在想小康,到这个时代了,就比如某地方生了蝗灾新闻报道庄稼受灾严重,第二天报道的就是蝗灾已经基本清除,那些蝗虫变成了菜品给当地人带来了远超粮食的收益。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其实太多了,车太堵、物价贵、房价蹭蹭往上涨。商雀也想给亲人买个墓,但是他发现死人住的房子竟然比活人住的房子还要贵,死不起,活着累,整日整日的白受罪,这就是现在所处的年代。
商雀今年21岁,年龄不大但是头上已经有了两道不浅的皱纹,黑白相间的短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确实感到刺眼,一米八不到的个头儿衬着消瘦的身躯。烟头儿被他随意的用手捻灭随意扔到地上的样子谁看得出来这是个多么年轻的人?生活所迫罢了,熬出来的皱纹,熬出来的白发,熬出来的烟熏火燎。父亲在他4岁的时候受灾饿死了,母亲一直以两个儿子为骄傲努力扶持,后来家庭稍微改善,商雀自觉不如早点下来干活所以高二没上跟着四叔出去打工,每年春节跟着挤挤春运潮才回家一趟,四年了这是除了耕收回来最早的一次。家里出事了,大事。弟弟原本考上了大学,正准备开学的时候却出了车祸,母亲一直以弟弟为依托,事故一出母亲精神恍惚在村子老旧茅厕上厕所的时候掉到厕所里淹死了,如此来如此来,就剩下了商雀一个人了,整个家里就剩他了。
在社会上混了小四年,该有的人情事故通了也有一半,商雀回来也没有直接去找撞人的司机理论什么公道,也没有去找哪个亲密的亲戚谈什么交情,他知道那都是狗屁,他找人问了那家人的情况,将弟弟和母亲安顿下来才想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
商雀回到自己家的二层小楼,看着这栋小楼心里却是更加沉闷,这栋小楼是刚盖没多久,因为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消息要拆迁,所以一家一户的想办法分到更多的楼房所以他把打工钱拿出来盖的。老话怎么说,穷三代富三代再不济也能做个拆迁户不是,其实想想自己就是第三代了,爷爷那辈儿就是平平,他爹都能饿死了怎么也是比平平还平平,到他这起码饿不死也算是对得起他爹了,死了也能跟他爹絮叨絮叨起码我比你强不是。
自嘲地回家里,把油不拉几的背包打开,将弟弟的牌位端端正正地放进去,然后看了一眼又沉重的拉上拉链,背起背包转身就走了出去,坐上了一辆准备进城的红色三蹦子讲了半天价才跟那大红三轮进城里。
路上感受着三蹦子的上蹿下跳,感受着阵阵眩晕感,商雀实在觉得是开三轮的老头因为他讲价太狠在报复他,但是心里只是一刹那就转去心中模拟一会儿与那肇事司机家庭的谈判上,仿佛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遍遍的播放着,他告诉自己必须硬,必须刚,要无赖,要学会做庄。
时间一抹抹度过,红色的三蹦子在一座普通至极的小区门口停下来,商雀强忍着呕吐感从车里啷当而下,为了平复那种呕吐感他闭上了双眼,再睁开眼时却是那个开三蹦子的大爷伸着一只手对着他,很明显是要车钱,商雀从怀里掏了一张50元的绿票子,大爷一把扯过转身开车扬长而去。
“大爷的!明明讲的四十。”
商雀愤愤地看着红三轮扬长而去的背影闻着烟油气味,看着看着却又笑了两下自语道:“开始要的是100,倒也不亏。”有些时候将事情换个角度看看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正面和反面是相互矛盾的,古以攻杀刺者为矛,以防守御者为盾,所谓矛盾者无非两相对立耳,然而对立还是结合不是自己最终的结果吗?这种事情就是这种道理,其实劝自己就是帮自己,心里过去了就都是顺的,心里过不去就坎住了。
“红花园小区?就是这儿了。”商雀拿着纸条看了一眼,对比一番确定来对了地方,然后漫步走进去。
“哎!哎哎!”商雀刚走进去就听到有人在喊,听着赶忙侧头看看是谁。
放眼一望却是一个保安叫住的他,那保安一脸的黝黑胡子拉碴,目测有个四五十岁,商雀脑中一阵思索后脸上泛起微笑向那保安走过去,一边从另一个裤兜掏出了一盒黄包的冬虫夏草香烟,这烟只抽了两根还是在跟一个南方老板喝酒的时候抽的,这是一包货真价实的好烟,是他在内蒙的工友捎回来的,一条烟上千块。
“你找谁的?”那老保安看到那陌生人往他这走过来紧接着问道。
商雀一脸笑嘻嘻地回道:“哎呦!叔,咱是来找我二叔的。”说着一边顺手把一根烟抽出来递过去,那老保安没说话张手把烟接过来嘴型却是一个‘呦!’,商雀摸出打火机给老保安点上火,那老保安吸了一口狠狠吐了一个气圈眼睛一亮道:“好烟!”
商雀闻言脸上微笑更重,拿起那包才抽出来没几根的冬虫夏草香烟一把塞到老保安手里道:“叔既然喜欢就拿去抽,不值钱的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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