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语,种照容顿时脸色煞白!杨可世领兵偷袭?!这腌臜货乃是宣帅心腹,若不是为人所算计,又岂肯违背宣帅心思!不用说,这八成又是小贼的杰作!

高!实在是高!杨可世这一偷袭,给了辽军临阵反悔的借口不说,就连父亲大人乃至和诜,亦必以为此乃误会。既然是己方理亏,又存着一丝若能解释误会,便可重新招降的侥幸之心。即便辽军突袭,宋军只怕一时半会之间也不敢还手,生怕加深误会。

前头一番算计,哄得宣帅颁下严令,令得大军不敢还手。即便如此,这小贼犹自未停。今日这一番算计,又哄得宋军心存侥幸,令得大军不肯还手。这小贼,可谓算尽了人心!

种照容心中大急,如今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召来两名亲卫,便欲要往左军大营赶来。

未曾料到刚出营帐,又有婢女哭着来报,父亲大人因战和之事同和诜相争,和诜便掏出宣帅密令,将父亲大人当场罢黜,现今军中权柄已经尽落入和诜之手。且和大帅传下军令,即便辽军来袭,各营亦不得抵挡。

这些未上过战场的文官懂得甚事?宣帅久经战阵,又何以糊涂至此,临阵换帅不说,又将数万西军的生死尽数付托于这迂腐文官!

不用说,这八成又是小贼的算计!当日小贼便同和诜眉来眼去,只恨自己过于大意,未曾早料到小贼这一后手。

天不佑宋,今日我等皆当葬身于此!种照容悔、恨、怒三种感情交加,顿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去。

旁边婢女赶紧抢步上前扶住,又在亲卫的相帮下将种照容扶回营帐。到得帐中,两名婢女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好不容易才将种照容弄醒过来。

醒来后的种照容看了看周围数人,弱弱的开口道:”事已至此,大军必败。尔等早做准备,各自逃命去吧!“

周围众人闻言大惊,何至于此?

帐外一阵乱响,数名宋军未经招呼便闯进来,高声呼道:“大军已溃,小娘子速速虽某等逃命去休。”

见得小娘子一语成谶,众人也来不及收拾,两名婢女将种照容架在中间,众人簇拥着便往后方逃来。

才出得营帐,迎面又是十数位种师道的亲卫纵马而来。尚不待种照容开口,亲卫们于马上一弯腰便将种照容捞起,架于旁边的空马之上,也顾不上地上步行的众人,将种照容护在中心便策马往后逃去。

这才逃得数十丈,迎面就是一波辽军闯来。见着宋人十数骑簇拥着一人而逃,辽军心知碰上了重要人物,心中自是大喜。只唯恐这群宋人逃了去,让其他辽军捡了便宜,当先割下脑袋将功劳收入囊中为上。如此辽军便不管不顾,抬手便是一波箭雨袭来。

如此近距离的弓箭,即便盔甲也无法招架。只可怜这十余名亲卫,转眼间便死伤大半。就连护在中间的种照容也被流矢伤了大腿。

剩下的数名亲卫见状肝胆欲裂,操起兵器就朝辽军扑去,欲以性命相博,拖延得些许时间,好让种照容逃走。

好在众人尚未逃出多远,后面地上的众人见状自是不要命的扑了过来,将种照容抢了过去。

待到辽军杀尽这几名亲卫,哪里还能看见种照容的人影,四处胡乱的翻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踪迹。辽军只得悻悻离去,此处落了空,说不定另一处能捞得着大鱼。

地上众宋兵及婢女抢得种照容后,又躲入后营粮草堆中,这才侥幸逃过这一劫。

好在后营平时里需运送粮草,故有大量挽马。便有亲卫偷过数匹挽马,便要扶种照容翻身上去,这才发现种照容腿上鲜血模糊,一根二尺长的羽箭正正的穿腿而过。双腿无力,又如何能骑乘?

眼见着只能坐以待毙,婢女便开口道:“小娘子何不避于营妓之中,必不惹人注目。“种照容忍着剧痛,怒喝道:“昏聩!我若躲于营妓之中,辽军自可以营妓待我。生不如死,不如早死。”拔下头上发钗就欲往喉咙刺去。

旁边从人赶紧拉住。

眼见着小娘子欲要寻死,便有从人冒险跑了出去,半柱香之后,不知从后营何地找来一辆马车,并有两匹挽马。

扶将种照容上了马车,众人翻身上马,护卫着便欲往雄州而逃。

种照容掀开马车窗帘看了看周围情形,赶紧开口道:“休往南去,去则必死。如今众人皆南逃,辽人大队亦必南追。前有溃卒堵路,后有辽人急追,且马车迟缓,必为所擒。当反向而行,先往右军大营而去,再行沿白沟河东下,就依辛将军,如此方有一线生机。”

种照容自幼多病,虽出身于种家,却一丝功夫也无。唯有其智计百出,早已闻名于西军上下。

众人听得种照容此言,自是尊命而行,赶紧改向。

此时宋军大多南逃,辽卒相跟着南追,注意力多放在成团的宋军身上。且经此一耽搁,双方均已经分散开来。即便有一二辽卒见着,也不敢来追赶,实在是如今骑虎难下,不敢停步。一旦给溃兵喘息之机,说不定就得翻盘。且后方仍有辽军,这些北逃之人,自可留给后方辽军收拾。

于是众人赶着马车,借着后军营帐的掩护,偷偷的往东北方向而来。又借着尚算完备的右军大营掩护,这才逃出了宋营的范围。

出得宋营,众人抬眼看去,此地果真士卒稀少。众人心下大喜,终于逃得一条生路,便驱赶着马车沿着白沟河朝东面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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