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就算陈京想蹭吃，看到这个情形，听到这句话，也不敢吃了，支支吾吾又“你你他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磨蹭了半天，才正色地：“你们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丁小达先一步翻白眼，端着盘子去找位置，路放跟在后面，看了眼陈京：“作为新认识的临时同事，我们一起吃饭难道不正常吗？”　　　　陈京的世界观都混乱了。　　　　三年前，路放跟他说，丁小达是自己前女友；　　　　三天前，丁小达跟他说，路放是一直喜欢自己的纯情小学弟；　　　　今天，路放跟他说，他俩一起吃饭不正常吗？　　　　正常吗？　　　　这个世界都不好了，果然网络以外的生活，只有做实验最适合他，左右他也没有勇气坐在丁小达和路同学旁边，就准备找个角落，吃个孤独又正常的午饭。　　　　可是俩人这回偏偏不放过他。　　　　先是丁小达，放下盘子就坐在他对面，后是路放，买了三个柠檬红茶，跟摆阵一样，在桌子上放了一个等边三角形，就坐在了侧面的位置。　　　　陈京筷子都没敢拿起来。　　　　在他以为一场大战在即的时候，丁小达把吸管插好，随意地：“董博设计了六种处方，除了辅料各不相同，还打算在流化床那步也尝试改进工艺，看看能不能提升颗粒的硬度，让它既不会在口中融化，又不影响释放。”　　　　路放思考了一下丁小达的话：“最好是先实验处方，选出比较合适的，再在工艺这步进行优化改良，晚上你出了第一个结果，我带你用软件，演示给你看，但不保证你的智商一定能懂。”　　　　丁小达点点头：“我一直有顾虑你跨专业能不能理解我们的实验思路，看你这么自信就知道你一定有私底下偷偷学习。”　　　　噼里啪啦——陈京抬头，旁边这俩人还在很正常的吃饭。　　　　陈京的世界更加梦幻了，一瞬间，他感觉现实世界连做实验都已经抛弃他了，药剂拯救全世界，前男女友都能一边相爱相杀一边貌似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讨论……那中国药剂还有什么不能走出国门的！　　　　大师兄还没吃完，就看见这俩人一起端着盘子走了。　　　　此时正值下午一点，俩人回到实验室，丁小达坐在董博办公室门口的第一个座位，路放临时来帮忙，搬着电脑坐在她身后，俩人动作神同步，一起开机，一起打开Word。　　　　丁同学做上午的实验总结，路放则把董博提出的思路和丁小达补充的想法记录好。　　　　一点半，俩人同时趴在桌子上睡觉，从一点半到两点，是之前他们上跆拳道课的固定午休时间，也是诺威的午休时间。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说话，甚至没看对方，俩人之间却有一种无声的杀气，这杀气搞得陈京特别吃不消。　　　　就对面这俩人，特别有礼貌，对对方特别客气特别好，还有种奇怪的默契，但好像秒秒钟就要致对方于死地……　　　　“能不能正常点啊，一会默契十足，一会视如死敌，你们这么把我夹在中间，真够过分的。”　　　　陈京声音不大，但丁同学和路放已经快速进入深度睡眠，最后这句吐槽也没人捧场，大师兄受到爆炸级伤害，也趴下假装能睡着，等两点钟整，路放和丁小达抬起头，一起起身，并且从前后门不同方向去接水的时候，陈京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根本没睡着，就是自己骗了自己半天。　　　　只能说明这俩人的习惯不是演的，是深入骨髓的，陈京也不知道为啥自己脑子里会出现这种肉麻的话。　　　　丁小达开始进入自己项目的准备阶段，陈京缺少了一个可以使唤的人，整体实验速度都降了下来，就有了更多被虐待的时间。　　　　比如这俩人午休结束后，丁小达去冰箱里拿原料药和辅料，准备配制处方，路放就搬着电脑在隔着一个玻璃的小屋里，开始优化软件，使数据交叉分析的结果能更准确地为丁小达服务。　　　　丁同学按照处方设计，准确地称量原辅料，又坐在小板凳上，上上下下，再来一次保证混合均匀。　　　　而路放那边，键盘啪啪作响，听起来还挺有节奏。　　　　一整个下午，丁小达都没有离开实验室一步，路放的手也没停下过，等丁同学那边把六个处方全部混合完成，不同浓度的粘合剂也准备好，端着小盘子准备上楼去制粒，路放也从玻璃门那边抬起头，俩人眼神交流了一下，路放合上电脑，俩人一起上楼。　　　　陈京也端着盘子正要上楼去做溶出试验，三个人一起进GMP实验室，还真有点儿挤。于是大师兄看了看丁小达，又看了看路放，露出一个客套的微笑：“你们先，请。”　　　　然后就看见丁小达和路放没客气地先进去了。　　　　丁同学放好注入粘合剂的管子，记录室温，把每个处方和粘合剂都按顺序码好，这个间歇，路放在旁边记录参数，也跟着了解丁小达这边的专业知识。　　　　俩人一直没有说话，到了晚上九点多，路放的肚子都叫了，丁小达还在清理设备，等着给最后一个处方制粒。　　　　路放歪着头看着丁小达，实验室里很凉，丁同学的头上也微微沁出汗来，路放递过去一张纸巾，看到丁小达戴着手套的双手，笑了一下：“你出汗了，但作为普通同事，还是你自己擦比较好。”　　　　说完，轻轻把纸巾举起来，丁小达口罩下面的嘴角已经提到不知哪里：“纸巾和手机都不能带进实验室的，路放同事你忘记了吗？违反规定是很严重的。”　　　　陈京准备出去的时候，正好路过俩人对视，忽然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冷空气，搞得他一阵一阵的寒颤。　　　　中午的默契是固有的，晚上的战斗气息也是真实的，工作上的认真是不牵扯情绪的，牵扯上情绪就是要致对方于死地的。　　　　经过一天的洗礼，陈大师兄做出如上总结。　　　　等烘干过筛，装好胶囊以后，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俩人一起下楼，陈京还在做记录，丁小达也回去写实验总结。　　　　陈同学看了眼旁边的俩人，无厘头地：“你俩能在楼上待好几个小时，还让对方活着下来？真是一个神奇的现实世界。”　　　　丁小达关上电脑：“难道大师兄在虚拟的网络世界也有活动？”　　　　陈京好像想说什么又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说一般，深沉地：“我有一个重要的情况，但是现在不想说。”　　　　丁小达耸肩，路放也看了陈京一眼：“你的重要情况一般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所以你还是以后也别说了。”　　　　瞧瞧瞧瞧，下午在实验室，俩人之间还剑拔弩张的，此时此刻又一致对外了，陈京偷偷撇嘴。　　　　告别了大师兄的两个友好同事搭伴一起回宿舍。　　　　晚上十一点半，俩人到了楼下，星光点点，今天月亮又圆又亮，好像一个鸭蛋黄挂在天边。丁小达突然：“你先回去吧，我想吃周黑鸭。”　　　　路放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不巧，我正好想喝个小啤酒。”　　　　丁小达：“周黑鸭和小啤酒貌似不同路。”　　　　路放笑，简直得意成一个傻子：“来了这么久，你对这边的小吃分布还是这么的不了解，周黑鸭旁边，正好有一个24小时便利店。”　　　　事实证明，路同学为了赢真是什么都说的出来，为了找到一个还开门的周黑鸭，丁小达起码走了小两公里，而店的旁边，根本没有24小时便利店，小啤酒只是路放在回去的路上，随手买的。　　　　等到了公寓，丁小达礼貌地：“要不要分给新同事你一些吃？”　　　　路放给了她一个特别客套的微笑：“我向来不吃垃圾食品。”　　　　“有一件事我也向来不干。”丁小达笑成了一朵花。　　　　路放一愣，没料到地：“什么事？”　　　　“为了嘴硬放弃好吃的。”丁小达还笑，倒不客套，满脸全是得意：“既然你不爱吃，那我只能独享美食啦。”　　　　路放气得拿起小啤酒就去露台的小床上坐着了。　　　　在丁同学的视角望过去，只有一个失败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