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黑夜之中一支利箭突然朝赵怀谨袭来。

本来他是可以躲过的,但背上多了一个要保护的人,一时躲闪不及,被锋锐的尖角划破了左边脸颊。

溢出血来。

生平第一次被逼入绝境。

赵怀谨微微皱眉加快了步伐。

“陛下,你快放我下来。”

“从这一刻起,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许说话。”

鲜血沿着男人的下巴滑落染红了衣襟。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耳边只听到迅疾的风声。

逃亡时赵怀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矮小狭窄的山洞便把人小心放到里头,严密盖好了草茬。

他摸了摸干燥起皮的嘴唇,“皇后你听好,如果破晓之前我还没有回来你就自己离开这里。信号弹我已经放了约莫要几日的光景,援军才会赶到青女河一带。你仔细确认他们的腰间纹饰是否我赵氏一族。”

“在此之前你得好好保护自己。”

想了想,他将身上唯一防身的匕首从草堆里塞进去。

还没收回来对方猛然抓住他的手扒开了草茬露出一双乌黑如檀珠的眼睛,月夜下透出几分清冷的嘲弄。

“陛下是打算送死吗?”琳琅微笑着说,“用不用得着臣妾给您收个尸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朕早些死吗?”

他转而大力捏住了对方纤细的手腕,有些不可置信。

她难道不知道,他将自己当作诱饵,暴露在刺客的目标范围之下,是为了让她脱离险境吗?

“怎么,难道陛下还以为,臣妾对陛下还有眷恋,舍不得陛下去死?”她低低一笑,似是嘲讽。

“陛下无情无义,我父亲同哥哥,都死在你手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我利用个彻底呢?”

“为什么……还要保护我?”

“呵,我聪明无双的陛下,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她掩住了眼睛,声音逐渐变得嘶哑。

“赵怀谨,我知道,从头到尾,我只是你稳定朝局的一枚棋子,你大可不必虚情假意,做出这副保护我的样子,省得招人误会”

“不是误会。”

从小,他就被教导帝王无心,无心则不动,不动则不伤。

所以他游刃有余处理朝堂纷争,千里之外运筹帷幄。

不入局,不入戏。

这是君主的生存法则。

可是等他发现时,早已泥足深陷。

“不是误会。”他语句清晰重复。

“朕心悦你,琳琅。”

那个雨天撑伞的姑娘,是他心间最红润的一抹朱砂。

只怪他,发现得太迟。

有些事情,早已无法挽回。

他紧紧盯着对方的容颜,“如果,如果这一次朕能活着回来,琳琅,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她眼眶泛红,没有说话。

赵怀谨也没有强求得到答案,他只是稀罕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用草茬结结实实盖住了洞口,留下透气的缝隙。

“等我。”

等我回来。

他单膝跪地,隔着杂草吻了吻她额头。

借着幽冷的月光,琳琅瞧着人走远了。

她眼眸深邃。

若是这么早就死了,这桩生意有点亏呢。

手指轻抵下巴,女人嘴角微勾。

第二天傍晚,男人浑身带伤回来了。

胸口有一道蜿蜒至小腹的伤口,皮肉翻裂,森然见骨。

“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搂着这个浑身发颤的姑娘。

她发髻散乱,妆容也花得不成样子,这里红一块,那边紫一块,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山林恶鬼,哪里还有平日间的高贵美丽风情。

可他,却为此悸动不已。

青女河附近是一处繁华之地,虽说比不上京都的繁华,但论富庶,在整个国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

而在这样的地方,聚集的乞丐自然也多了起来。

“叮”

一枚铜钱滚落到男人的脚边。

赵怀谨缓缓抬起眼,冷漠看着这个站在面前的花裙姑娘。

大胆……刁民!

他堂堂一代天子,不过是在檐下歇会儿脚,竟有人把他当乞儿!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对方被他瞧得害羞了,又撒了一把铜钱,转身跑了。

“你……”给朕站住!

他气了个倒仰,余光瞥见某人正熟练往袖口里捡钱,俊脸一下子黑了大半,“你又在做什么?”

“收钱呀,陛下。”

琳琅笑眯眯地说,“这样咱们的下一顿饭钱就有着落了呢。”

作为帝后,祭天大典的主角,两人穿得倒是华美讲究,可惜就是没有银子。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就是一堆宫廷御制的精致配饰,不过他们敢当,别人还不敢收呢。

眼下刺客正追杀着他们,又不宜暴露身份,带伤回来的赵怀谨只好强忍着不适,扒了两个路过倒霉蛋的衣裳换上,多日没有洗澡,看上去就脏兮兮的,也难怪被误认为是街头的流浪汉。

“胡闹!这是别人施舍给乞儿的银钱,你,你这样子,成何体统!”男人紧皱着剑眉,强压怒火。

“可是陛下,我饿。”

女孩子扯了他的衣袖,软软撒娇。

赵怀谨低头一看,原本玉瓷般精致莹白的小脸儿变得灰扑扑的。不比皇宫里的锦衣华服,穿的是最下等的麻衣粗布,雪白的脖子处还冒起了一大片红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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