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临渚古城中心地带,一座高耸的佛塔之上,两道人影迎着凌冽刺骨的冷冬寒风,盘腿打坐。 周承沛打了个饱嗝,刚刚吃了阿白做的夜宵,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角,心道最近阿白做饭的手艺越来越高超了,实在是贤惠啊贤惠。支着下巴歪着头,他默默瞧着这只现在已经属于自己的小无相,眼角眉梢都挂着笑。 阿白双目闭合,下巴微微上扬,额前刘海浮动,周身隐隐约约泛出莹白色的光,这是外界能量不断注入体内的表象。 “阿白,你最近修炼进步蛮大的嘛。”周承沛忍不住道,语气虽亲昵,却隐隐有一丝不是滋味。 “因为我有很努力的在修炼啊,不像你阿承,总是在偷懒。”阿白闭着眼说道。 周承沛讪笑了一下。即使他时常偷会儿懒,但这修炼效率也远比以前高出至少一倍,简直像是坐上了过山车。而阿白的进步则更是恐怖,这效率相比起来,简直堪称火箭了。此时端坐在他眼前的阿白,妖力已经比他高出了一大截,这简直就不科学! 周承沛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问道:“阿白,你最近怎么效率这么高?”简直高得离谱了吧。 阿白终于睁开了眼,歪了歪头,眼中也露出了一丝茫然,声音软软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不久有一次修炼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上经脉俱通,然后效率就一下子变高了好多,就好像登上了一个新境界。”阿白傻傻地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天真地道:“阿承好好修炼,以后你也可以的。” 周承沛又扯了扯嘴角,心道:这描述,怎么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他真的也能这样?“阿白,你说登上了一个新境界……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问道。 “不久,大概两个月以前吧。” 两个月以前? 周承沛稍稍一愣。 两个月以前……她差点成魔的时候么…… 周承沛不由得有点儿担忧地看着对着他兀自傻笑的阿白。自从她那次差点成魔起,她就变得对人血味特别敏感,搞得他都不敢再偷偷出去猎食了,每次回来都铁定要被抓包,而且还会引得她妖力释放,之后好一番哄,好一番劝,好一番对天发誓,才和他言归于好。 阿白突然之间修为突飞猛进,会不会和她身上发生的这种变化有关?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正在他深思之际,塔顶的铁葫芦豁然一亮,一道光柱直冲天际。 零时到了,二妖同时站立起来,嗖地一下窜上塔尖,分立与铁葫芦两侧。待到光柱渐黯,阿白俯下身,朝着铁葫芦口中定睛一看。 “怎么样?有什么新情况吗?”周承沛在一旁问道。 阿白摇了摇头,“没有值得注意的变化。而且,那位仙人还在城内,没有离开。” “究竟是哪路大神啊?”周承沛闲闲地抱着双臂。 “不知道,很有可能就是上次搭救了我的那位上仙吧。”阿白眨了眨眼,离开葫芦口。 “他怎么又来这里游荡了?当仙的都很闲么?” “阿承,你怎么说话这么不敬?”阿白忍不住教训道。 周承沛却是不悦地哼了一声,“那狐仙一看就是位阶极低的那种,还特喜欢摆谱,来了这么些天,也不来跟我们守城灵打声招呼,看不起我们地方官么!” 阿白皱了眉,“阿承!不许这么说上仙!你这是大不敬!” 周承沛嘿呀了一声,一把将阿白揪了过来,勾着她的脖子,揉乱她的发。 阿白脸绿了,刚挣扎了几下,就被周承沛一带,陷入他的怀里。她的脸又是一红,气鼓鼓的。“阿承你别闹啦!” 周承沛比她还气,凶巴巴地教训她道:“阿白!你怎么可以胳膊肘往外拐?我可是你自家人!你应该帮着我说话才对!” “什,什么嘛?” “什么你个头!”周承沛一手箍紧她的腰,不让她跑,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脸,给她点颜色看看,嘴里喃喃地念着:“阿白,你是我女朋友,你要有点觉悟知道么?在男朋友面前不可以帮着别的男人说话,否则就是欠调教!” 阿白的脸通红通红,眼泪都要滚出来了,觉得阿承这么贴着她,让她好不自在,思维乱七八糟。 自从她一时兴起,学着人类和他建立这种男女朋友关系之后,阿承就动不动的喜欢来亲近她。她原本以为这样可以有助于他们更好地管理临渚城,可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反而……阿承比以前更加不听她的话了啊啊啊! ——————————————————————————————————————— 夜深人静的古宅里,一道红影幽幽地飘过,一缕阴风钻进了门缝。 一声马达发动一般的鼾声响起,徐佯兀地翻了个身,豆子眼微睁——这奇葩居然被自己的鼾声给吵醒了…… 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徐佯神志不清地侧头看了一眼躺在旁边呼吸均匀的陆忠义。嗐,这家伙,说什么不会睡着,不是睡得挺香的么? 忽然起了一阵尿意,徐佯憋屈地在温暖的被窝中滚了几滚,这才不情不愿地爬出来,顺手拿了枕边的手机照明,准备去趟厕所。 双脚刚一落地,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自脚底板爬了上来,他一个哆嗦,踮起脚尖,用脚趾点地,在床下好一阵摸索。 咦?奇了怪了?他的鞋呢?手机屏上的冷光朝下一晃,他傻了眼。 真是奇了怪了!他的鞋居然不见了!被他踢床底了么? 尿意更甚,半夜醒来本就心情烦躁,徐佯抓了抓脑袋,戴上眼镜,赤着脚走到陆忠义那边,穿上他的鞋,而后出门去找厕所去了。 推开门的一刹那,一股冷风灌进了脖子口,腊月的夜晚寒气侵人。 徐佯缩着脖子又折了回来,披上一件大衣。就在他背过身去的时候,门外一道影子映了进来,落在地板上,赫然是一条僵硬的人影。当他转回身来之时,那道影子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徐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缩在大衣里,站在安安静静的过道上左右瞧了瞧。 旁边两个住了人的房间也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这三更半夜的,那几个可疑人物应该都睡熟了吧?不知道明天一大早起来会不会开口骗钱。不过有他们两个警察在,量他们没这个胆。 抱紧胳膊,徐佯一路哆哆嗦嗦地走到厕所门口,吱呀一声推开木质的门,唰地一下拉开灯,突然间明亮起来的视线里赫然出现了一张青灰色的人脸,无比狰狞扭曲,就印在茅坑对面的那扇窗上。 徐佯吓得一个趔趄,还没来得及尖叫,那张扭曲的脸就已经消失了,仿佛是他产生的幻觉一般。 徐佯抚着胸口,喘着粗气,豆子眼使劲睁大,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咕哝道:“神经错乱了吧?一定是最近二次元的东西又看太多了……” 上完厕所,徐佯仍觉心有余悸,哆嗦着腿肚子关了厕所的灯。 唰一下,眼前黑了一阵,他立刻按了下手机,冷光屏如同一盏电池快要衰竭的手电,射出一道扇形的微弱光芒。几秒过后,待瞳孔自动调节成合适的大小,徐佯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快速朝自己那间房走去。 啪嗒—— 正在此时,一声轻响传来,离得很近,像是有什么球形的东西落在了地上,末了还在沿地面滚了几圈,方停下。徐佯的腿肚子猛地抽搐了一下,突然间站定,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地面上一样,居然无法迈步! 一声动物低嚎一般的怪声从侧边传来,徐佯心脏一悬,脑子一空,哆嗦着僵硬的脖子,凭借着本能扭过头来,豆子眼睁大一看。 只见一个双脚离地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就在离他三米不到的距离。 这人影的脖子弯成扭曲的弧度,像是颈椎骨断裂了一般,脑袋极不自然地搭在肩膀上,长发将脸盖得严严实实,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裳,衣角都垂到了脚踝之上。脚踝之下,居然穿着他的那双灰色运动鞋! 大惊之下,徐佯怔在原地,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面色煞白地瞪着双小眼,完全忘了反应。 忽然,那人影的脖子如同拧麻花一般,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一张青灰色的狰狞面孔。原来之前那正对着徐佯的,被长发遮住的“脸”,居然是后脑勺!而这张正脸上,只有一只眼睛,另一边是一个凹陷下去的黑洞。只见那只仅存的眼睛死盯着徐佯,冷不防一眨,眼珠便掉了下去。 咔咔咔咔—— 青得发黑的嘴上下开合,牙齿快速地碰撞在一起,那张鬼脸嘴边的肉像是蜡一样,随着牙齿的撞击,迅速融化成血水,流了下来。 看到这里,已经是徐佯的极限了,只见他两眼一白,身子朝后一仰,立刻就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悬浮在他面前的红衣女鬼停止了一切动静,默然了几秒,鼻子里冲出两道寒气,竟发出一声似人的冷哼。 接着,只见她青着一张阴沉可怖的鬼脸,伸出两条僵硬的胳膊,将头摆正,然后动作嫌弃地踹掉了脚上的脏鞋子,飞扑到地上,爱惜地捡起自己的眼珠子,往自己脸上一安。随即,无比鄙视地斜了一眼地上挺尸的徐佯同志,歪着嘴桀桀怪笑了几声。 这么快就吓晕了?她还没演过瘾呢…… ——————————————————————————————————————— 门外传来动静,浅睡中的齐云泽忽然睁开眼睛,将手伸出被子,推了推旁边的齐云锦,低声道:“那只厉鬼现形了。” 齐云锦也刚好被那只鬼的煞气给惊醒,心下一凛。 齐家兄妹俩快速地穿好鞋子,披上衣服,放轻了脚步与呼吸,朝门口走去。隔着一扇单薄的门,他们可以明显感觉到几乎要破门而入的浓稠鬼气和流窜在脚踝周围的丝丝阴风。 齐云泽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为了不引起厉鬼的注意,他入睡之前早已用符咒镇住了周身属于驱魔道人的气息。 此刻,门外安安静静,空空荡荡,鬼气瞬间消失了。他疑惑地皱了皱眉。这厉鬼竟如此小心?是被它觉察到了什么吗?“云锦,你镇住了驱魔力没有?”他不由回头问了一声。 齐云锦一愣。“忘了。” 齐云泽略显责备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还不赶快镇住。” 闻言,齐云锦立马匆忙地找出一张纸符,在指尖一绕,无声念出一句咒,周身属于道人的气息瞬间湮灭。 “云锦,你还好吧?”一只温暖的手触到了她冰冷的脸颊,指尖移到她的眉心,一缕淡淡的青光钻入了她的脑门,她的意识瞬间清明了几分。 齐云泽定定地看着胞妹的眼睛,神色难掩担忧,语气严厉地嘱咐道:“对付厉鬼的时候,意识一定要清醒,绝对不能大意。” “嗯。”齐云锦慎重地点点头。齐云泽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门。 齐云锦刚要跟上他的脚步,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又匆匆对他道:“我再去多拿一打符,你先去吧。” 齐云泽刚想说他身上带了够多的符,可以分她一些,齐云锦却已经退回了房间,回去寻她的背包去了。 她这是怎么了? 齐云泽有些不安。云锦与他是对龙凤胎,一向同他配合默契,可这次她却不知怎的,频频出状况,显得心神不宁…… 眼下情急,捉鬼要紧,还是之后再追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吧。齐云泽定下心神,黑暗中瞳孔渐渐扩张,待看清了周围的景物,他的神色突然一变。 地上那一坨……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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