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似有人在身边走来走去,韩婉试着动了动手指,艰难地睁开了眼皮。宝石绿色的帷帐映入眼中,上面绣着颗颗蔓草,栩栩如生。她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缓缓地抬起胳膊,映入眼中的手是一双葱白细腻的,慕青用力的捏了一下,是实的,不敢置信,有放到嘴里咬了一下,好疼,真的是不是虚体,是实的。  呵呵……韩婉笑了起来,她终于不再是一个灵魂了。  “公主——公主您醒了?”  没有理会旁边之人的叫喊,韩婉仍自笑个不停,只是那笑越来越苦涩,最终眼泪汹涌而出,顺着眼角滑落,是啊,她有实体了,可是有什么用呢,阿政已经不在了。  “公主,您别哭啊,您一哭奴婢也想给您哭了……”小荷跪着床边,一脸哀切“呜呜………公主奴婢知道您不想嫁到秦国……奴婢知道您不喜欢秦王政……可是,您这——”  “你说谁?秦王政?”  韩婉刷的一下坐了起来,拽着面前之人的衣袖,神色急切。  “公……公主?”小荷的眼泪还挂在眼角上,有些呆滞。  “快,快说,你刚刚说的秦王政,可是秦王赵政?”  “公主您别吓奴婢啊,您这是怎么了?秦王政就是秦王赵政啊?还有哪个秦王政啊?”  “这是哪个国家?”韩婉不管她的惊异,声音带了丝颤抖。  “韩……韩国啊!”  “没有骗我?”  “奴……奴婢怎么敢骗您!”  韩婉缓缓放下抓住她衣领的手,心里的愉悦仿佛波涛,要将她湮灭,她按住胸口。  阿政,阿政,上天还是厚待我的,是吧?  眼角扫到那名侍女的正在悄悄地往外退去,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  韩婉向她招招手,却见她立马向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抖抖索索的靠了过来,不由觉得好笑,看来刚刚自己真的吓到她了。  韩婉温柔的笑了笑“你别怕,我刚刚只是同你开个玩笑,我刚刚睡醒有些迷迷糊糊的。”  小荷松了口气,圆圆的苹果脸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公主,您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还以为……”  “以为我疯了是吧?”韩婉假装摸了摸额头,闷声到“其实我现在真的有些晕晕的,有些东西想不起来,我到底怎么了?”  “公主……”小荷看着她,满眼心疼。“您忘记了吗?秦国大军压境,向大王讨要公子非,谁知大王竟想让您和公子非一起入秦,您不愿嫁入秦国,所以您……您就想以死明志,还好……被发现的及时……呜呜”  说着说着竟又要哭了起来,韩婉有些无奈,怎么比自己还能哭,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她知道这件事,阿政确实爱惜韩非之才,想让其为秦所用,是以大兵压境,威胁韩王交出韩非,但是这只是表面的原因罢了,但背后的真实目的是好借此出兵韩国罢了。  只不过没想到韩王安竟真的如此懦弱,毫不犹豫的就将韩非这个人给送了出去。  但是她怎么不记得韩王送了一个公主呢?韩婉皱了皱眉,莫非这个公主上一世因为这次自杀确实死了,韩王所以没能送出去;还是公主的自杀导致韩王对女儿起了怜惜之心,没让她再去和亲?  不行,她不能让韩王改变主意,她要去秦国,她要找阿政。  正在韩婉心里谈算着什么时候去见韩王时,只听殿外传来一声唱喝“大王、王后驾到——”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闻言,小荷手忙脚乱地为韩婉披上外衣,这边将将穿好,那边韩王、韩王后就来到了殿门。  韩王进门便径直走到韩婉跟前,韩婉见状正欲行礼,啪一声,韩王便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骂道“孽障,寡人要你何用?不过是要你嫁到秦国,你竟敢寡人以死相逼!”  韩婉脸被打的猛然一偏 ,有些懵,直到火辣辣的痛感传来,才回过神来,心头的火气蹭的一下窜了上来,不由握紧了拳头,转头看向韩王。  多少代人优良基因的叠加,韩王长相称的上英俊,但是此刻狰狞的表情加上一脸酒色掏空的虚浮,让他看起来色厉内荏。其实韩婉早已经见过韩王,那时韩国已经为秦所灭,韩王被押解到咸阳。  咸阳宫巍峨的大殿上,他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一个劲的磕头求饶,丝毫不见一国之君的样子。  掩下眼中的怒气,韩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韩王行了个大礼“父王赎罪,之前是儿臣一时糊涂,儿臣愿往秦国,为父王分忧!”  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韩王有点猝不及防,一双阴沉的眸子紧紧的审视着她,怎么这么快就承认错误,就改变主意了?  一直冷眼站在身后观看的王后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将韩婉扶了起来,笑到“婉儿,你想通了最好,如今虎狼秦国欲犯我韩国,你身为公主,理应为你为你父王分忧,为韩国解难,母后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  韩婉如何看不出来,这王后那未达眼底的虚伪假笑,看来这王后也不是什么好鸟。嘴上却应道“母后说的是!”  韩王见状冷哼一声,道“十日后便随韩非一道入秦,别在给寡人惹出什么事端,不然寡人饶不了你。”说罢,便拂袖而去!  王后见状,叹道“你父王就这个脾气,你不要怪她!”  “儿臣知道!”  见她一副乖巧恭顺的模样,王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韩婉,不要怪母后心狠,你若不去,我的亲生女儿便要入那野蛮之地了,要怪就怪你母妃死的早,没有靠山可依吧!  “公主,疼不疼?”王后一走,小荷便扑上跟前。  “嘶……”韩婉碰了一下,疼的泪眼汪汪“疼……”两辈子还从来没有人打过她呢!这该死的韩王!  接下来的几日,韩婉陆陆续续的从小荷那里知道了不少的事情。这个身体也叫韩婉,到是和她重名。  母亲在她幼年之时便已经去世,韩王子嗣众多,自然不会关注一个失去母亲的女儿,她似乎被众人遗忘,在角落里慢慢长大,性子有些懦弱。  若不是这次和亲,适龄且未出嫁的公主只有她和王后的女儿两人,王后自然舍不得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入火坑,于是这才想起了她。  前身虽未去过秦国,却在自小这深宫中不停的听人提起秦国,她听说秦国是荒蛮之地,寸草不生,秦国之人更如野兽一般,生吃人肉。前身本就胆小,一时想不开竟跳了湖。  闻此,韩婉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同情这名女子,还是该感叹传言误人。  身为被即将送人的礼物,韩婉的这几日的生活,可谓是很安逸,王后大约是觉得良心发现,给她送来了很多华美物,珍珠翡翠。  韩婉也不拒绝,每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小荷领着她逛韩王宫。韩王宫风景秀丽,处处繁花似锦,但无端的韩婉就是想起了庄严恢宏的秦王宫,楼台高耸,玉阶千层,想起那人长身玉立、俯瞰天下的样子,也想起那人天地之间独身而立的孤寂。  那个时候她总是会从背后拥住她,想让他不要孤独,因为她会永远陪着他,可是她知道无论她怎样用力都无法让他感觉到她的存在。  而如今,阿政,你说上天终究待我不薄,不是吗?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韩婉恍然回神,看到小荷圆圆的小脸上满是担心。伸手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起来。  “公主……呜呜……奴婢知道你不想嫁到秦国,奴婢知道你这几日一直在强颜欢笑,可是您切莫伤了自己的身体啊,兴许……兴许秦国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呢?”  噗嗤,韩婉被她逗笑了,这个侍女自很小的时候就陪在原身身边,可以说是这深宫中唯一关心原身的人。  只是这性子到是和原身一样胆小可爱呢,真不知道两人都是这样的脾性,在这韩宫中是怎样活下来的。  “好了,你又哭什么?”韩婉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不是给你说过吗?经历过生死,我早已看开了!”  “公主,那您刚刚哭什么?”  “我刚刚,只是……”韩婉顿了顿,半响轻轻道“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  “骗人!您之前还和奴婢说之前的事您都记不清呢!”  “额……”韩婉振振有词“记不清又不等于忘记!”  “公主,您强词夺理”  “好了,好了,小荷我错了……”  不远处,一从花木的掩映下,隐约可见两个人影。  “公子,那就是大王欲送往秦宫的那位公主”一位宦官打扮的人低声对旁边之人说道。  被称作公子的那人,一身白衣,袖手而立,闻言,没有做声,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满是复杂之色,是无奈,是痛惜……可是最终他只是深深的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满目清明。  剩下的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转身而去,隐隐约约,只有一句喟叹传来,“……王,何其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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