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浓墨似的夜色让青山瀑显得格外吓人。 三人暂时也想不出办法,只得生了一堆火坐在潭边。 没有人说话。这种场面是楚痕最不喜欢的。无聊对他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 火苗蹿跃着,映照着秋灵秀丽的面庞。她微微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云望天。 云望天面如寒冰,毫无表情。看起来似乎比旁边的潭水还要冰冷。 他紧紧抿着嘴唇,挺直了腰板端坐着,一动不动。这是他多年修炼养成的姿势,也是云宗一直以来严格要求的坐姿。对于他这个云宗执事大弟子来说,以身作则是必须的。而他也以遵守规矩著称,成为了云宗乃至修仙派弟子中的表率。 与他相反,楚痕则半躺着,用手撑着脑袋,左脚搭在右膝上晃啊晃。他的嘴里好像永远都叼着一根草棍,而且草棍还在嘴里不断地挪来移去。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不守规矩,不遵礼教。 “云大哥,我叫秋灵。”秋灵轻轻地说。, “嗯。”云望天简单地应了一声。 “对对!她叫秋灵。我叫楚痕,楚江枫。你就叫我楚痕好啦,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的。”楚痕来了兴致。至少说说话会有趣得多。 “你早就来了?”云望天眼睛望着火堆问道,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没有任何变化。 他从楚痕的话语中分析出,自己自报云宗家门的时候楚痕应该就在当场,只是没有现身。否则一定会刨根问底地追问他的姓名。 但他的心中也有一丝的隐忧,这个楚痕能悄无声息地隐藏在周围,依自己多年的修炼竟丝毫没有察觉,可见其修为之高;况且在救秋灵时,他那把刀瞬间就能暴长数倍,应该是会术法的。此人究竟是敌是友? 楚痕尴尬地笑了两声算是回应。毕竟自己来了却袖手旁观,说出来不是什么仗义的事情。 他立刻换了个话题,问道:“云宗可是修仙大派啊,平常的事情多得不得了。云兄还有时间来这里,做什么?” “捉妖。”云望天淡淡地回道。 “捉这只蟾妖?” “不是。只是路过而已。” 楚痕“呵呵”地笑着,又躺了回去,眯着眼睛得意地说:“我知道云兄去干什么。” “哦?你知道?”云望天冷笑着。 “云兄是去找妖灵吧?”楚痕懒洋洋地说着。 云望天蓦地抬起眼来盯着楚痕,眼中已透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妖灵是当年妖王身上的妖气制作出来的一种妖物,传说共有七片。妖灵现身之日,便是妖王重生的前兆。 不久前,第一片妖灵——妖鹰已经出现,被云宗猎杀。而第一片妖灵指向第二片妖灵的所在地就是赤桑镇,所以他按照云宗宗主的命令来到这里寻找第二片妖灵。只有毁掉全部的妖灵,才能阻止妖王重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这等机密的大事,楚痕是如何得知的呢? 云望天缓缓地站了起来,手已按在了“初雨”的剑柄上。 “你是怎么知道的?”云望天的语气冰冷,更加不善。 “我是通过我二姨夫的舅妈的三女儿的四姑父打听来的,你信不?”楚痕嬉笑着说。 “铮”的一声,“初雨”出鞘。 寒光在楚痕的脸上一闪,他急忙坐起来摆手道:“别别!有话好说。我是从镇上酒楼的客人那里听说的。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要明白,我能和你说这些,就是没把你当外人,更没把你当敌人。” 秋灵惊愕地望着云望天和楚痕,也站了起来对云望天说道:“云大哥,楚痕不像你想得那样是个坏人。” 这一句楚痕倒是听得极为受用。他笑嘻嘻地轻轻推开剑身,指了指云望天脚下的石块说道:“坐,坐下来说话。” 云望天将“初雨”对准楚痕,剑没有任何反应。 他沉默着将剑入鞘坐了下来。 楚痕嬉笑着问:“云兄是云宗的大弟子,手段一定高得很。难道也没有办法破这结界吗?” 秋灵白了楚痕一眼,心道:“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这不明摆着让人家难堪吗?” 云望天目不转睛地望着火堆,缓缓回道:“第一,我的手段平平;第二,这是一只千年的蟾妖,修为非比寻常;第三,如果找不到结眼,谁也破不了结界。” “哦?那就是说,那只癞□□的手段比你高一点点了?”楚痕得寸进尺地说。 秋灵恼怒地冲着楚痕的腿上踢了一块石头。 “哇!好痛啊!”楚痕夸张地叫着。 云望天的脸色变了变,“噌”地站起身来,一把抄起“初雨”。 “你。。。你要干什么?别冲动啊!”楚痕侧身惊恐地喊道。 云望天“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云大哥,你去哪里?”秋灵也站了起来。 “去找结眼。” 望着云望天负气的背影,秋灵皱着眉埋怨道:“你看你,就那么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吗?” 楚痕哈哈一笑,“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 秋灵咬着嘴唇瞪了他一眼,追着云望天的身影跑去。她宁愿跟着云望天四处去找结眼,也不愿呆在这个疯子旁边。 片刻之后,楚痕慢慢地站了起来。 火堆的火焰燃烧着,映红了他的脸,也燃烧着他的思绪。 从他逃出家之后,这样点着篝火风餐露宿的日子对他来说太平常了。 原本他也是像云望天一样高傲的少年,有着无与伦比的优越感。但在经历了多少次凄风苦雨之后,他渐渐地学会了嬉皮笑脸玩世不恭。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找到些许的快乐;也只有在这样的一张脸下,他才能伪装自己那颗压抑的心。 其实,他完全可以破掉这个结界。但他不敢在云望天的面前露出这样的能力。那样,会引起云望天更多的怀疑。 唯一见识过他能力的就是秋灵和方门主。 但方门主已经死了,他必须死。不仅因为他作恶,还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楚痕的能力意味着什么;而秋灵虽然也看见了,可楚痕却并不想杀她。不光是因为她并不知道这种能力代表着什么,还因为在楚痕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个女子与众不同。 他望向广袤的夜空,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此时,他的脸上已没有了嬉笑的神情,有的只是凝重和深沉。 他从怀里拿出姚道人给他的灵珠。 “切!什么灵珠,洗干净了还是个肉球!”楚痕嘴里骂着,走向了白天姚道人离去时喷出结界烟尘的地方。 他从腰间掏出了一张黄纸摆在地上,用刀轻轻地在肉球上划了一刀,随即拿着流血的肉球在纸上龙飞凤舞地画着符文。 “咦。。。真恶心!还是头一次这样画符。”楚痕咧着嘴心道。 他重新将肉球收好,看了看地上的那张符纸。深吸一口气,口中念咒,猛得一掌拍向符纸。 一道红光蹿起直冲云霄,忽然炸裂开来变成一圈红云四散开去。 楚痕看看地上,那张符纸已不见了踪迹。他满意地拍拍手,将破刀背好,手脚并用地爬上一棵大树,安安稳稳地睡了起来。 “云大哥,哪里来的红云?”树下传来秋灵的问话。他们回来了。 云望天没有作声,那圈红云正是破掉结界的术法。可这是谁发出的呢? 他看了一眼躺在树上呼呼大睡的楚痕,高声喝道:“下来!” 楚痕还在打着呼噜。 云望天拔出“初雨”,向着树上连挥几剑。寒光闪过之处,树枝断裂,楚痕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要疯啊?!”楚痕一翻身爬了起来冲着云望天吼道。 “那红云是怎么回事?”云望天逼问道,眼神很冷。 楚痕一脸茫然地望了望天空,黑幕笼罩,月朗星稀。 “哪里有红云?你指给我看。” 秋灵急忙说:“方才我们走到山路那边,看见天空中一圈红云散了开去。云大哥怕你有危险,所以才急急地赶了回来。” 楚痕“嘿嘿”一笑,向云望天拱手道:“谢啦谢啦!我还活着。” “那红云是破解结界的术法,此地只有我们三人,不是你发出的,还能有谁?”云望天仍然追问着。 楚痕无奈地说:“哥哥啊,方圆百步之内是只有我们三人。但你不能保证整个青山瀑就我们三个人吧?也许是哪位高人也遇到了结界走不出去,一怒之下烧了片云彩破了结界也是有可能的啊。” 云望天无言了,楚痕说得在理。况且,像这般破掉千年蟾妖结界的术法早已失传了,依楚痕这般年纪是学不到的。 他再一次松了口气,淡淡地说:“闹腾了这么久累了,都休息吧。” 。。。。。。 天亮了。清新的空气里带着湿润的味道,让人很舒服。 楚痕从树上翻下来,见秋灵正在潭边洗脸,秀丽的面容倒映在水里,周围是青山飞瀑,简直宛如仙子。 云望天则依旧是不苟言笑地坐在石头上,身板笔直,“初雨”横在双膝之上。 楚痕正要开个玩笑搭话,突然,一阵马蹄声响。十几匹快马沿着山路向潭边疾驰而来。 为首的一人约莫二十岁上下,玉面凤眼,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袍,袍子上也是用金线绣着大朵的云彩。此人背上背着长剑,一脸的骄横之气。 刹那间,那群人来到了潭边。 云望天收起剑急忙站了起来,向着那为首的男子拱手道:“师弟,你怎么来了?” 这被称为师弟的,是云宗宗主云浩然的亲生儿子云图,字耀宗。而云望天虽然也是云浩然之子,却是养子。地位上自然不及云图正统,纵然依年龄排在大弟子,宗内事务也都由他打理,但却总是被云图排挤。 楚痕不明就里,当然听得莫名奇妙,云望天叫那人师弟,应该是那人先向云望天施礼才对。怎得反了过来? 云图端坐在马上也不回礼,冷哼一声高傲地说道:“哼!‘妖灵出现’这样的大事,难道我就不能来看看吗?实话告诉你,是第一片妖灵感应到了第二片妖灵的所在,一路带着我们过来的。” 云望天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妖灵出现’这样的大事岂是能随便就在外人面前提起的? 云图洋洋自得地翻过左手,手上拿着一片鹰的羽毛。那是第一片妖灵——妖鹰的羽毛,乌黑且坚硬,像一根刺一样。 云望天的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自己是奉师命出来寻找妖灵的,但这第一片妖灵却不在他的手上,而是由云图保管。每一步怎么走都得听他的,无异于受制于人。 云图丝毫没有察觉到云望天的情绪起伏,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黑色的羽毛,突然大惊失色。 羽毛上腾起一团黑雾,直飘向旁边站着的楚痕;而楚痕的身上竟然也像有所感应似的散发出一轮黑色的光晕。 云图二话不说,双脚在马镫上一蹬跳下地来,抽出长剑直向楚痕刺去。嘴里还喊着“让爷来收了你这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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