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太阳已经完完全全从山头跌落了下去,陆景洵的屋里没有点灯,空荡荡的屋子被黑暗笼罩着,温浅根本看不清楚陆景洵的轮廓,朦朦胧胧的,像她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一样。 温浅的脚伤成这个样子,自然没办法再放进热水里泡着,陆景洵只好将刚刚随手扔掉的帕子重新捡回来,在清水里洗了洗,拧干后,一手握住温浅的脚踝,一手轻轻地替她清理伤口。 昨晚温浅跟着何海靠这一双平日里没走过什么远路的嫩足翻过了一座山,加上脚在鞋子里闷得太久没有及时处理,有些地方已经有些化脓了,陆景洵的帕子刚一碰上去,温浅就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战场所向披靡从没怕过什么的陆景洵在那一瞬间手忍不住轻颤了一下,但是温浅脚上的伤口必须清理干净,不然会更严重,放柔了声音轻哄到:“乖,忍着点,我尽量轻一点。” 陆景洵这句话果然成功地分散了温浅的注意力,温浅抬手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陆景洵,我觉得一个月不见你好像不一样了。” 声音很小,但陆景洵还是听见了。他哼笑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问到:“哦?那你说说我哪里不一样了?” 温浅的脑子里闪过她刚嫁进南安王府时和陆景洵相处的画面,还没反应过来心里的话就直接说了出来:“你现在好像有了人性。” 陆景洵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他抬头没好气地瞪了温浅一眼,说:“我看你是有受虐倾向吧,非要人骂着你才舒服?” 温浅垂了眸子,小声反驳道:“才不是。” 陆景洵懒得跟温浅争辩,低头仔仔细细地替她清理伤口。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陆景洵低下头后,温浅的视线正好落在他的头顶,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沉醉在陆景洵的温柔中,温浅觉得自己心似乎跳得越来越快。 不知过了多久,陆景洵将温浅的两只脚都擦洗干净,又小心地涂了些药膏,抬起头去看,不知小姑娘什么时候已经歪头靠着床沿睡着了。 微微凑近,感受到小姑娘清浅香甜的呼吸,陆景洵没有犹豫,低头含住了温浅微张着的嫣红色的唇瓣。 感受到唇上温热的触觉,温浅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到下一刻陆景洵撑着床沿站起了身。 迷茫地眨眨眼,温浅开口叫了他一声: “陆景洵。” 因为躺着的缘故,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但是却十足地魅惑。 刚刚因为偷亲,此时耳朵有些隐隐发红的陆王爷听到温浅叫自己的名字,有些不自在地偏头去看她,用眼神询问她要说些什么。 温浅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说:“陆景洵,其实在好多好多年前我们就见过面,你还记得吗?” 温浅看上去挺正常的,估摸着是因为刚睡醒并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陆景洵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了下来。他其实有些怕她生气,毕竟上次在王府因为自己亲到了她的脸,她可是好多天都没给过自己好脸色。 见陆景洵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温浅忍不住伸出白皙的手戳戳他,睁着大大的杏眼看着他。 陆景洵这才反应过来温浅刚刚好像说他们几年前见过,不过他并没有印象,他只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便是新婚那日,那日的温浅盖着盖头,一袭红装,袅袅婷婷。 挑挑眉,陆景洵问到:“什么时候?” 温浅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到:“你还记得你脖子上那块玛瑙配饰是怎么缺了一个角的吗?” 经温浅这么一提醒,陆景洵伸手将挂在脖子上的挂坠从衣服下扯出来,打量了一番,隐隐回忆起好像是因为自己在山中救了一个小姑娘,不慎将它摔掉了一个角。 想到这里,陆景洵不由得有些讶异地看着温浅,问:“你说你是那个差点掉下悬崖的小姑娘?” 温浅点点头。 陆景洵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原来他们的缘分这么早就开始了,他有些庆幸当初自己没有扔下那个小姑娘不管,不然他如何能在今日与这个言笑晏晏的女人相识相伴。 “那么,你嫁给我是为了报当年的救命之恩所以以身相许?” 温浅刚想说“不是”,谁知抬头就看见了陆景洵痞痞地笑着,知道他是故意调笑自己,话到嘴边改了口,说到:“那我这次千里迢迢赶来也算勉强救了你,你打算如何?” “那我也以身相许?”说罢,陆景洵似是为了表明自己话里的真实程度,又往前走了两步,和温浅之间只剩下短短一掌的距离。 温浅是真的低估了陆景洵厚脸皮的程度,她没想到以前不近人情的陆景洵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话,红着脸往床里面挪了挪。拉开和陆景洵之间的距离,微微咳了声说到:“我困了,你出去吧!” 刚说完,温浅就咬着唇想钻进地缝里,这是陆景洵的房间,她居然如此自然地叫他出去。温浅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了一下陆景洵的表情,见他正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心里更紧张了,赶紧补救似的说到:“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出去,我这就出去。” 说着,就要下床穿鞋。 看了眼温浅依旧红肿的脚就要伸进鞋子里,陆景洵忍不住皱皱眉,抬手拦住她,说:“给我回床上躺好,我叫青梧进来给你换衣服。” 看着陆景洵从窗户翻出去的身影,温浅一头倒在枕头上,抬手扇着自己早已烫得不行的脸。刚刚陆景洵居然吻了她,而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厌恶,甚至觉得心里那头小鹿在调皮地乱撞。温浅庆幸自己刚刚足够机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然一定尴尬死了。 —— 临安城内,丞相府。 身着一袭白色长袍的温恒沿着青石板路走进温之延的院子,站在他书房门口轻轻敲了三声。 片刻后,门从里面打开,温恒看见门里面站着的人,拱手作揖道:“爹,听下人说您找孩儿?” 温之延笑着点点头,示意温恒跟自己进来。 温恒并不知道温之延找自己有何事,从刚刚进了房门开始,温之延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静静打量着他。 温恒毕竟年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憋不住了,拱手问到:“不知爹爹找孩儿过来有何事?” 温之延端起书案上的青瓷茶盏,将盖子解开一条缝,轻轻吹了吹,而后抿了口茶,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听下人说最近你跟那凝寒郡主走得很近?” 温恒万万没想到温之延找他是为了这件事,说起这件事他也很头疼,从那日温之延寿辰之后,这位凝寒郡主总是有事没事三天两头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跑来丞相府寻他,然后一整天一整天地缠着他。 人家堂堂一位郡主,身为皇家的人,纵然有个不成器的爹那身份也是万分尊贵的。下人自然不敢拦,他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每次都只得施施然应付着。偏偏这位郡主像是缺心眼似的,根本看不出来他的不耐烦,反而来得越来越勤。 温恒越想眉头皱得越紧,怕温之延有什么误会,解释道:“回爹爹,是郡主三番五次来纠缠孩儿,孩儿并未有与郡主深交的意思。” 温之延依旧笑得一脸淡然,又晾了晾温恒,才说:“依我看那位小郡主是对你有意思吧。” 温恒疑惑地抬头去看面前的温之延,不知道他这突然冒出来的半截话是何意。 温之延顿了顿,继续道:“我跟你娘商量过,这郡主是个不错的姑娘,既然她对你有意,我们哪天便去向太后提亲,将郡主迎娶进门。” “爹!”听了温之延的话,温恒脸色大变,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了,提高了声音拒绝道:“我是不会娶什么凝寒郡主的!” 在温之延的心里,温恒一向成熟懂事,此时听他忤逆自己,敛了笑,声音严肃地说:“娶了凝寒郡主于你、于温家都是一件好事。” “我不喜欢她!”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温之延轻蔑地笑了声,说:“温恒你不清楚自己生在怎样的环境?你有什么资格去谈喜欢?” 温恒知道作为世家大族的子女,多半是为了权势联姻,他没有办法反驳温之延,只能在袖子里狠狠地握紧拳头。 “无论你喜不喜欢,这门亲是提定了。” 温恒一言不发地抿着唇,心里却想着那抹亭亭玉立地身影,以及她对着自己浅笑的模样。 见温恒似是默认了,温之延缓缓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娶了郡主,以后你的前途定是无量的,若是有喜欢的人,大不了再纳进来做妾便是了。” 温恒却在心里苦笑一声,他喜欢的那个人,可能他永远都没办法拥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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