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爱华抱着女儿,免不了习惯性的胆颤心惊。没法子,孩子六岁以前一直是柳琴带在身边,柳琴狠下心一走,孩子哪里能够理解为什么,想起她妈就要哭一场。看到他爸,就问他要妈。 这也导致司爱华很长时间都不敢接近女儿,生怕女儿一靠近,就对着他哭。 象现在这样,女儿不哭不闹的搂着他的脖子说想他,用软萌的童音喊爸爸,已经是他很久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小雨,爸爸赚着钱了,给你零花钱,和小姑去买零嘴吃。”说着掏出一块钱,塞到女儿的兜里。 “谢谢爸爸。”司雨侬捂着荷包去找小姑司青青。 后进门的司丰年乐呵呵的看着自己的俩个儿子,“真挣着钱了?” 话里话外还是有些疑惑,这钱,真这么好挣? “真的真的。”大家伙进了堂屋,不管是司爱华还是长保长寿兄弟俩,都开始从兜里往外掏钱。 分票,毛票,早被理的清清爽爽。 司爱华把自己掏出来的钱往司大娘手边一推,“妈,您收着。” 长保和长寿也把钱朝司大娘的方向推过去,异口同声道:“伯娘,您收着。”直接无视了他们妈丢过来的眼神。 气得白春桃死死咬住牙关,自己儿子挣的钱,怎么也给大嫂,这算是谁家的规矩,真是气煞她也。 “这俩傻孩子,你们赚的钱,自己收着,或者给你们娘收着。”司大娘只接了司爱华递过来的钱,数一数,竟然有五块之多,还不提刚才给了女儿一块钱的零花钱呢。这才去了几天呀,难不成外头真这么好赚钱? 长保长寿兄弟俩都看向他爸,司丰年笑笑道:“大嫂,又没分家,这钱本来就该你收着才对。” 兄弟俩赶紧点头,“是啊,伯娘。” 白春桃的眼皮都快眨的抽筋了,全家却没一个人去看她一眼。气的脸颊都鼓起来了,这会儿听到大嫂不收,立刻凑到司丰年跟前,“他爹,这钱我给他们收起来,眼看长保到了快说媳妇的年纪……” 不给他们收起来,到时候司爱华要是再娶,又得便宜他。再等攒下钱来,两个儿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说上媳妇。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司丰年却像根炮竹,一下子炸了。 司丰年拉长着脸,瞪着白春桃,她以为她刚才挤眉弄眼的样子,别人看不着吗?还是她以为她这点小心思,别人都不知道? 整天防这个防那个,好像谁都在占她的便宜,要是当初大嫂也跟她一样的想法,他能有今天? 白春桃没想到她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司丰年跟炸了锅一样跳出来,当着全家人的面吼她,一点面子都不留。 一时间白春桃的脸红的几乎可以滴出血来,眼泪也跟着飙出来,指着司丰年道:“我说什么了,你凭什么这样作/贱/人,我儿子赚的钱,我凭什么不能收。十里八乡你去看看,有没有大嫂和小叔子不分家的,你要给你大嫂当牛作马我不拦着,凭什么我儿子也得继续给她当牛作马。” “啪”司丰年一巴掌扇到了白春桃的脸上,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爸。” “妈。” 长保赶紧拉住他爸,长寿上前扶住他妈,半拖半抱把大哭着说日子没法过下去的白春桃,拖回了他们自己屋里。 “大嫂……” “他叔,我有话想跟你说,长保和爱华也听听。”司大娘在心里叹了一句,知道分家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大嫂,我知道你要说啥,我不同意。要分家可以,等爱华娶上媳妇,生了娃,我们再分。白春桃不管说啥,都没用。”司丰年坚决道。 “不是因为春桃今天说了啥,就是她今天不说,我也得提。孩子们都大了,现在不是旧社会,孩子得无条件服从父母。有一句话春桃说的没错,你感念我的恩情,你尽可以用你的方式感恩。但是,你不能拖着全家人,帮你还恩情。” 长保听了想说什么,司爱华冲他摇了摇头,让他不用多说。他知道她娘的性子,既然说出口,还叫他和长保听着,就是言出必行,不会再更改。 司大娘的声音还在继续,“现在外头都是新鲜事物,一年一个样。我们老了,跟不上时代,得叫这些孩子跟上时代不是。早点清清爽爽分了,大家亲戚情份还在,爱华他们哥仨,还能结着伴出去闯闯,多好。” 白春桃到底是长保长寿的亲妈,虽然这哥俩更听他爸的话,瞧不上他们娘的作派。但是,亲妈就是亲妈,真要两边锣对锣,鼓对鼓,这哥俩怎么办。到时候再分家,大家亲戚情份也坏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事,还少吗? 司大娘没说透的话,司丰年却听懂了言外之意。他们老的,大半辈子啥没经历过,该通透的该明白的,早就通透明白,没有那么多计较。但孩子们年轻气盛,真闹起来没个轻重,说不定亲戚都没得做。 他低着头,双手搓了一把脸,“大嫂,你叫我再想想。” “别想了,我是你大嫂,这件事我作主,你就和以前一样,听我的……吧。”司大娘说完这一句,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二十几年前,她一手牵着小叔子,一手牵着儿子,那个时候不管她说什么,小叔子都只有一句话,大嫂作主就行,我听你的。 司丰年听到这话,也险些落下泪来,哽咽道:“大嫂作主吧,我听你的。”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司丰年知道已经没法挽回。大嫂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最为倔强,与其拗来拗去,不如就顺了她的意思。 司大娘果然笑了,“这就对了,你明天去请两个村里人过来,当个见证。” 虽然是穷家,并没什么家当,但既然分家就得有个分家的样子,一是一,二是二,说清楚为好。 “好。”司丰年应了,司大娘就越发高兴了,舒展了眉头,心里这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既然迟早要分家,痛痛快快,不伤亲戚情份的情况下分,最好不过。 另一边,长寿把他妈拖回屋里,白春桃进了屋便不嚎了,催着让长寿进屋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说啥一会儿不就知道了,还能瞒着我们啊。”长寿不以为意。 “你个没心没肺的,当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哥俩。就你爸那个德性,把这个家全送给你伯娘,他都觉得理所当然。”白春桃越想越不对,跳起来就把长寿往外推。 两个人拉拉扯扯半天,长保推了门进来,听到她妈说的话,再想想伯娘说的话,心里不住的叹气,这作派,还是一如既往的叫他看不上啊。 “妈,谈完了,明天咱爸去请人回来当个见证,咱们分家。” “真的,你爸能同意?”白春桃顿时觉得,跟作梦一般,竟然真叫她等到了分家这天。 “是真的。”长保觉得她妈脸上的笑容有些刺眼,转身出了门。 “你腿脚快,去你姥家报个信,叫你大舅明天早上来一趟。” 白春桃没拦着大儿子出门,转身又去推小儿子。 “干啥。”长寿不明白这又是啥意思。 “叫你去就去。”白春桃又一把扯住小儿子,“你的钱呢,赶紧交给我,我帮你存着。” 长寿老实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一共有二块多。 “怎么只有这么点。”司爱华可是有五块呢,看吧,说是带俩个弟弟出门赚钱,还不是自己挣大头,只分点汤头给弟弟。 “我个头小,人家不爱找我。”火车站扛包的活,也是得抢的,他们三个人抱团,才抢到了留在火车站扛包的资格。但是三个人里头,他一看就是没成年的半大小子,好些人不愿意用他,所以他才赚得少。 白春桃一个没出过门的妇人,哪里知道外头的事,心里已经认定司爱华不地道,听了解释也只觉得儿子是个傻的,又叫人哄骗了去。 “快去快去,别叫你爸知道。”白春桃看了一眼天色,催着小儿子出门。 大人们忙着分家,司雨侬也和司青青忙着分钱。 “我爸给咱俩的,喏,咱俩一人五毛。” “那你爸下回还给我们带奶糖不。” “带。” 听说还给带奶糖,司青青这才拿了五毛钱,高兴攥着钱,“你想吃啥。” 这个时候村头的供销社里能有啥,一点劣质的糖果和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饼干,对于重生回来的司雨侬自然没有什么吸引力。 摇摇头,司雨侬把钱放到口袋里,“我要攒钱读大学。” 司青青目瞪口呆,想了半天,也把手里捏着的五毛钱放回口袋,“那我也攒起来。” 捂着口袋出去找她哥,结果俩个哥哥都不在家,她妈一脸得意的告诉她,明天分家,司青青不由的呆了。 “分家,为什么分家,我问我爸去。”司青青飞一般的跑了。 白春桃在后头跺脚,“养不熟的白眼狼。”她就想不通了,为啥家里人一提到分家都不乐意,难道他们都瞎了,看不出来这是好事? “爸,咱们真要跟伯娘分家?”司青青找到她爸司丰年,正蹲在鸡棚子前头和司爱华说着包产到户的事。 “你们都长大了,咋能不分家呢?趁着农闲,早分早了。”回答她的是司爱华。 “再说,分了家咱们难道就不是亲戚?一时半会儿谁也搬不走,还不是得住在一起。就算搬,也是一个村子里住着,走不远。” 司爱华接下来的话,叫司青青彻底放了心,既然还住在一起,能吃到伯娘烧的菜,能和小雨一起玩,分家不分家的,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区别。 “爸,二哥肯定去我姥家了,他最听咱妈的话,咱妈又最喜欢跟姥姥打小报告。”司青青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的,把她妈给卖了。没法子,她倒从来没有瞧不起她妈的作派,但她瞧不起她姥家的作派,更不喜欢她妈把家里的事,说给她姥听。 司丰年听了一脸平静,女儿都能想到的,他还能想不到。不过是懒得吱声罢了,白家人要来他拦不住,也懒得拦。 白春桃就差把怕吃亏三个字写在脑门上,就干脆随她的意思,让她一次作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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