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的炕头上,白春桃正在数钱,脸色并不怎么好。    司爱华见堂妹和女儿进来,赶紧掏兜,拿出一包奶糖,“你们俩分着吃。”    “还有这个,别不许再说只有爱华哥记得你们。”司长保也拿出两根棒棒糖。    司青青欢呼一声,她还是第一回见到这种带着棍子的糖呢,她要收起来,等过年的时候,去姥姥家当着表哥表弟的面慢慢吃。    “这回咋就这么点钱呢?”白春桃数的是长寿的钱,她说话间特意去看长保,长保上回赚的钱就没交给她,这回还没交,这让她觉得自己当家作主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妈,我问问,你是不是把我们去火车站扛活的事,告诉姥姥家了。”司长保没回答白春桃的话,反而问出这段话来。    白春桃愣了一下,这事的确是她说的。自家儿子出去赚钱,想叫娘家的侄儿也跟着去,但是怕司爱华不答应,就叫他们自己偷偷去。没理由这活儿就只有司爱华能带着人干,别人不能干,对吧。    “咋地,他们不能去啊。”虽然是她传的话,但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理亏。    “能啊,有啥不能的,那你还问钱少没少干嘛。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火车站出入的人只有那么多,来扛活的人多了,自然活就少了,他们赚的钱也就少了。    白春桃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儿子在这儿等着她呢。    不想娘家吃亏,自己儿子就赚得少,就是这么个理,自己琢磨去吧。白春桃一时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要是自己去也就算了,吴家村的人去了十几个。”长保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那几个表哥,自己来不算,还呼朋唤友弄了一帮子人去。他们不仅去,还乱喊价抢活,搞得他们这一回,都没赚到什么钱。    司爱华看堂弟跟婶子解释清楚了,便一拍女儿,“走,回屋里找你奶去。”    司大娘收到儿子交上的钱,数一数只有一块多,和上回的一起,搁进箱子,然后上锁。    “吴家村的人太没有规矩了,以为人家城里是咱们乡间地头呢,还来那一套。”司爱华跟自家老娘抱怨,当着堂弟的面,总不好抱怨白家人,憋了好几天,这会儿吧啦吧啦尽情的吐槽。    司大娘一听乐了,“他们又抱团欺负人,不会连城里人也欺负吧。”    她可是听自己儿子说过,他们三个人刚开始去的时候,被城里那些扛活的人排挤。好在城里人并不团结,他们先是抱着团硬扛,再对里头好说话的人赔笑脸化解了大家对他们的敌意,这才顺利融进去。    可这一回,吴家村的人不仅抱团欺负那些城里人,还把之前约定好的价格搅成一团混水。    “你们以后别去了,这活干不成了。”    司爱华“嗯”了一声,深感可惜。    他们附近四五个县城都没通火车,只有横山县有个火车站。虽然是县城,但因为好几个县城外出回来的人,都得到这里中转,所以格外热闹。而过年前后又是个高峰期,回家的人,哪个不是大包小包,再加上一年上头,过节的时候人的手里是最松的,他们才能赚到这个钱。    平时可没这么多活计,而且他们平时种地,也只有农闲的时候,再赶上过年,可以趁机赚点辛苦钱。    辛苦是真辛苦,饿了啃一个馒头,凑到火车站的水龙头喝口凉水。困了就在火车站的座位上睡一觉,还要听着外头的到站信息,有远处的车到站就得赶紧起来,用凉水抹把脸就去抢活。    但能赚钱,辛苦也是值得的。司爱华还想着带两个弟弟干几年,怎么说也能攒下一点钱来。可没想到,才干一回,就被吴家村的人给搅和了。    司爱华不去,长保长寿也不去,白春桃急了,钱再少也是钱,总比坐在家里一分没有强吧。    “你表哥在,你就跟着表哥干呗。”白春桃催着两个儿子。    明明是他们先干的,结果现在他们仗着人多欺负人还坏了规矩,现在他妈却要他跟着那群坏了规矩的人干。    长保宁愿呆在家里,也不想去受那个气。    长寿倒是无所谓,他打小就听话,和他妈的感情也最好。可是他才十五岁,叫他自个去,司丰年又不愿意了。    “家里就差孩子们赚的这点钱?爱华不去你们也不许去,都给我歇着。”    司丰年这一开口,司家人便都歇在家里,熄了出去找活的心思。    没几日,白家大舅哥就找来了,一进门就哭,‘春桃啊,你可把几个侄子害苦了。’    “侄子们咋了,我咋害他们了?”白春桃迎出来,一脸莫名其妙。    “不是你说的,叫他们去火车站扛活,好挣钱嘛。这下可好,叫城里人给打了,家里全乱了套。娘叫我来接你,赶紧看看你侄儿去。”白家大舅哥上前便要拉着妹妹跟他一块走。    白春桃一听也傻了,啥也没想,穿了鞋跟司丰年打了个招呼就往娘家去。    司丰年招手叫长保过来,“跟去你姥姥家看着点,别叫你妈让人给哄了。”    “放心吧。”长保撒丫子追上去。    不到晚饭的点,母子俩便回来了,司丰年看都不看白春桃红肿的眼皮,直接问儿子,“出了啥事?”    还能有啥事,在城里头乱来,真以为人家没法治你?    司爱华他们是小打小闹,又知道不能得罪所有人,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睁就算了。可吴家村的人呢,把人家的地盘当自家的地头,来来去去的踩,这叫什么,这叫犯了众怒。    “火车站出了新规定,只有他们发了牌的,才能进去扛活。表哥他们就跟人家起了冲突,那帮扛活的就把他们给打了。”长保说道。    “人家既然有规定,那就按规定来,为啥还要起冲突?”司丰年明知故问。    长保一撇嘴,“当人家公家单位,也跟他们吴家村似的,打一架才好使呗。”    火车站报了警,直接把他们吴家村的村长叫过去领的人。还把村长狠狠批评了一顿,叫他好好管教这些目无法纪的村民。    白春桃越听越不对头,明明是侄儿被人打了,怎么到了儿子嘴里,这还成了他们的错呢。    “当家的,这可咋办?”    “你想咋办,叫儿子去火车站打回来,然后蹲大牢?”司丰年真不知道白春桃在想什么,吴家村的人仗着人多先动的手,现在全须全尾给你放回来了,还想咋地,还想上天呐。    白春桃号啕大哭,进屋生气去了。长保一指长寿,“进去哄哄,他们犯傻关我们啥事,妈给消息让他们赚钱还错了?出了事怪我们,那赚钱的时候,咋没见他们孝敬我妈一分呢。”    等长寿一走,长保才对司丰年交底,“找我妈借钱呢,说是给表哥看病。我瞅了,看着吓人,其实就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哪儿有那么娇气。”    知道他们刚分家,白春桃手里有点钱,这不,掂记上了呗。    白家什么德性,司丰年还有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叫儿子跟着去。    “你没应吧。”    “姥姥几次想开口,都被我挡回去了。”长保邀功道。    “知道你最能干,你堂哥在说什么粮种的事,你跟他一块上县城的粮食公司看看去。还有化肥,都问问价。”      “我现在就去。”长保去找司爱华,司大娘和司雨侬都在,顺道便说了白家的事。    司大娘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没料到,他们还敢在县城惹事,结果反被人打。    “我明天想去打听果苗的事,至于稻种,我上回听城里人说,有什么新品种,产粮产的多,正好一道问问。”    “产粮产的多,那好啊。”长保一听,特别高兴,一样是辛苦,谁不愿意多打几斤粮食啊。    “爸爸,要是产粮产的多,味道不够好呢?”司雨侬见机插嘴道。    “嗐,这孩子,白花花的大米还能味道不好啊,怎么可能不好呢。”司大娘嗔了孙女一眼,就在前几年,好多人家过年才能吃得上大米饭呢。平常都是拿粗粮混肚子,高梁面红薯干玉米面才是主力,可不象现在,隔几天就能吃一回大白米饭。    司雨侬若有所思,她到底是当了多年的城里人,甚至到了后头,全世界到处飞。好吃好喝对她来说,早就不算什么。回来之后,又一直和系统斗智斗勇,却忘了,这个年月,有多好吃不重要,吃得饱才是最重要的。    绿稻的优点是抗旱和味道好,但是亩产只有一千斤。    “呵呵。”系统的嘲笑声传到她的意识里。    “你什么意思?”司雨侬不解。    系统不吭声,司雨侬再三询问,还是不吭声。    “爸爸,我明天也去。”司雨侬早就想去县城看看了,除了种树,满足系统的要求,保住小命外,她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改善家里的条件。    “带小雨去转转吧。”司大娘发了话,司爱华没有不应的。况且,快过年了,他也琢磨着,是不是该给女儿买件新衣服。他看到县城有小姑娘穿着大红的小棉袄,他当时就在想,要是他的小雨穿上一定更好看。    司雨侬要去,司青青哪里肯一个人呆在家里,缠着司丰年发了话,叫长保带上她。    司青青欢呼一声,晚上太过兴奋,早上差一点没爬起来。好在司雨侬拿毛巾绞了凉水往她脸上一抹,这才“唉哟”一声,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到了县城里的粮种供应商店,司雨侬才明白过来,昨天系统在嘲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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