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风微暖,拂面微醺,太液池旁柳枝随风微微摇摆,阳光在湖面洒下点点金辉。怡宸坐在亭子里对着对面的人微微出神,两人之间摆着一块棋盘,白子温润应为羊脂白玉所做,黑子流光是上好的和田青玉,棋盘也非凡品乃是整块的榧木雕得。对面的人终于忍无可忍,丢了手中棋子道“我说,嘿醒醒,我来小半日了,这棋才下了几步。你忙于国事棋艺生疏我也理解,不过我看你这样子怕是神游去了”说罢屈起食指敲敲棋盘。  怡宸回过神借着喝茶掩饰道“哪里的话,我那不是想事情呢。”  对面的人可是不依,微微伸头“呦,想什么呢?方才往我身上扫了好几眼了,师兄我身上有金子啊”  怡宸放了茶盏,肃了语气“真想知道?”见了这般表情,那人心里又有些嘀咕“别不是国事,我可不想听”怡宸道“不然还能是什么,说我看你,我看你因为什么你不知道?”说罢好整以暇的托腮看着对方。  对面坐的人穿一身湖蓝圆领长衫,衬的面白如玉,一双笑眼看向哪里都好似含情,正是当今太傅之子喻伯龄。听罢此话含情的笑眼里没了情谊,目光躲躲闪闪,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内个,我路上回来碰到了一位游侠儿,相谈甚欢后来就…晚了一些,你看今年没有我你桃花宴开的不也挺好的,这样我给你赔罪,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后边话又没了声。怡宸挑眉“师兄给我带什么了?怎么不说了,是不是和那个游侠儿相谈甚欢,身边无甚可赠,送与他人了?嗯?师妹我说的可对?”  喻伯龄干笑两声道“那些俗物想必师妹看不在眼里”说罢喝了两口茶,看了怡宸两眼,试探的开口道“听说,你去魏州赈灾了?”怡宸手持黑子轻敲棋盘“这还用问,估计现在街头巷尾都无人不知了,难道师兄与游侠儿相谈甚欢到都避世了?”对面人忙微笑喝茶。一会儿,似是不经意的提到“听说那魏州府尹给你准备了礼物?”怡宸看他那样子,故意当不明白“礼物?没有啊,我去赈灾哪里有礼物”见怡宸装傻,喻伯龄也不绕弯子“你当时一开房门看见十个美男,惊喜吗?”怡宸柳眉微蹙“十个?”正巧看到青黛过来给他们添茶,扬扬下巴对喻伯龄说“你该问她,她可是第一个见到的”  青黛走进看到喻公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不禁浑身发毛。怡宸看青黛那个样子戏谑道“快来给喻公子讲讲,在魏州那日府尹的大礼”青黛听了此话,简直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了。转头看向喻伯龄“喻公子您是不知道,我当时也没防备,一推门看见四个青年男子都身穿单衣,有的还半露胸膛,惊吓之中叫了一声,公主的贴身侍卫以为有刺客忙冲了进去。有一个以为我是公主呢,直接迎了上去好巧不巧迎上了剑尖”说罢顿顿看了看喻伯龄脸色,见后者听得很是投入,大受鼓舞,说的更起劲了“您猜怎么这那位竟然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其余三个也是吓得浑身筛糠似的。后来公主让玄策将人拎走审问,屋子也不能住了,领寻了客房安歇”喻伯龄听罢连连惊叹“这个府尹真真是个奇人啊,看来是坊间传言夸大其词了,原来是四个啊”转头向怡宸笑道,回头见得身后一空,人早不知道去哪了。想想今日自己来最大目的已经达到,刺探得内情,也是满足,让青黛带话先行告辞,改日再来。  怡宸晚间陪阿远吃完饭,看他吃了药,哄得入了睡才从太和殿出来。想起白日间师兄的话,不禁微笑,看什么?想起那日那人的胸膛臂膀倒是宽阔有力的紧。下棋时不禁想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将两人比较起来,不想被逮个正着。亏得师兄自个儿做贼心虚,让自己蒙混过去,不然…现在估计耳边还是聒噪的很。笑过之后,想起新泰公主的话不禁冷哼。这个明面上的姑母那日拉着自己就骨肉血亲说的很是惹人涕下,心疼自己心疼的不得了,话里话外不离女儿家就该相夫教子深闺内宅,看来自己还是满吃香的嘛,至于那个刘彦安…怡宸站在太液池边看着月色洒在水面,泛着清冷的水光。刘彦安,草包一个,亏了新泰公主夸起来都不怕脸红。  沈府,沈缄之在正在给义父写信报平安,顺便把授官一事有了结果给义父汇报。放下笔打开窗看见月色极好,那日的美人脸不禁又浮现在眼前。不同于驿站时束发男装的英姿飒爽,乌发松松绾了一个髻,只斜斜插了一只凤口衔珠的金钗,流苏下坠了一颗鲜红的宝石,抬头同自己说话时,红色的宝石坠子轻轻的荡着,应着红唇一张一合,看的人心痒痒,后面的话全然没有听到耳里 。目光触及书案上的家书,晃晃头什么绮念都没了,提起笔接着奋笔疾书。  这几日没什么事情,天气极好,就着大好春光,怡宸同喻伯龄常常约在宫里下棋。一局结束,两人就着太液池看景喝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看了眼棋盘,喻伯龄装模作样的叹息“啊呀,看来师妹最近太忙了,才会大意输给我,知道你让着师兄,也太客气了,啧啧…”一语未落忙接住迎面过来的一块芙蓉酥,暗叹好险,幸好刚才是伸手拿点心,不是伸手添茶。也是不要脸的紧“谢谢师妹,还是师妹心疼为兄,知道我下了半天棋肚子饿了”  怡宸对着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冷哼。不知想到什么,眸子一转脸上已挂上了极其慈善的笑“哪里话,应该的,师兄喜欢就多吃点,这多吃点才有力气”喻伯龄看见怡宸这样笑暗道不妙,果然话锋一转“前个儿,老师还说呢,膝下仅有一子,虽顽劣些肚子倒还有点墨水,且这些年常游学在外,不知学问深浅,就想让儿子参加一下科考,为国尽力,也好看看肚子里那点墨水是真是假,够不够用。师兄,你说老师真是用心良苦不是”听罢此言,一口芙蓉酥也在嘴里,登时玉白的面颊涨的通红“咳咳咳”怡宸好整以暇的添上茶,一边递与喻伯龄,一边绕到其身后看似贴心的帮忙拍打后背“师兄干嘛反应这么大,是不是太开心了?”  喻伯龄好不容易喝了几口水压了下来,挥手打掉怡宸的手“去去去,你那是捶背的力道吗?”怡宸转身坐下,理理裙子道“我没逗你啊,太傅应该是这个意思。这可是那日下朝他和黄阁老说起,被我听到的。师妹够意思吧?”喻伯龄扶头连声叹气不语。怡宸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把玩案上的棋子,看着喻伯龄的反应慢悠悠道:“我有一个主意”后者头也不抬,有气无力的说“讲”怡宸道“前几日父皇给我派了个活儿,我手头缺人,你帮我几天,正好有借口,等老师过了这个劲头,你不就…”  自小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喻伯龄可不吃她那套“别兜着了,刚赈灾回来,正是风头上,说吧什么活儿?”怡宸见不上钩也只能直接说了“轻松得很,春闱”喻伯龄听罢抬头看她,怡宸迎着目光让他看。末了,喻伯龄挑眉一笑“行啊,开始了”怡宸也不绕弯:“那是,我今年十七了,就咱们师兄妹两人我也不藏着掖着,父皇身子早些年征战再加上刚登基那会儿国事繁忙,近些年身子…”喻伯龄听罢点头“趁着春闱培养一些清贵为你所用也好,那些世家这些年虽看起来没有前朝那会儿势大,可是百年世家根深呐。”怡宸点头:“正是如此,父皇和我商量着借这次春闱看看有没有可用之人,正好近些年的考试风气不好,总归得敲打一下了”  喻伯龄听罢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你既然已经开了口,我帮你倒也没什么,只是你不是光挑人,你这是还想抓人啊!”怡宸看着棋盘上的木头有纹路道“不抓几个怕是不行的,你是不知道,我这次赈灾快赶上话本子上微服私访了,不整治一下那些寒门举子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而且走门路能有点像样的也行,那些草包,只怕以后也是蛀虫” 喻伯龄听罢叹了口气道“此事让我回去斟酌一下,得有个度,你说的有理,不管怕是不行,而且那些勋贵子弟只怕也不能为你所用,图一时之宁,到时候成了绊脚石就不好了”说罢看着怡宸苦笑“看来为了你这事情,我回去只怕得请教请教老爷子去,哎呦想起了他老人家的书房我都头疼,我这可是舍命陪君子喽”怡宸听罢大喜“师兄如此大义,当真有游侠儿风范”说罢讨好道“方才帮你拍背可是太用力了?给您揉揉?”说罢就要上手,喻伯龄忙摆手隔开怡宸的手“别别别,您金枝玉叶,小的皮糙肉厚受用不起”说罢看到远远的一队人沿着太液池向亭子这边过来“这是?”怡宸看了一眼“奥,想必是新编进的羽林军,师兄您喝茶?这茶怎样?不如我让青黛给你包点?” 乍受不了怡宸如此殷勤,喻伯龄连忙借口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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