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怡宸从喻府出来后,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竟好几年没有好好逛过这上都城了。集市上既有本地小贩叫卖吆喝,也有高眉深目的番邦人操着流利的汉化同顾客讨价还价。闻得集市上食物的香气,卖包子的掀开蒸笼冒起的白色蒸汽与一旁炸油饼的刺啦声夹杂在一起,人间烟火真实可触。怡宸觉得这般也很好。没有锦衣玉食,却有粗茶淡饭;没有翻云覆雨惊心动魄的权谋,却有家长里短的琐碎。 怡宸闲逛一番,看到点心铺子,想到了自己外祖母,打遇刺后出宫见了一面再没去过,现在这般局面,去一趟吧。 到了宣德侯府,还没来得及进后院,先被请进了老太爷的书房。怡宸顿时觉得头疼,在喻伯龄那才纾解的心情,看这架势老爷子是早等着她了。 怡宸叹口气进了书房,果不其然老太爷正在书桌后面端坐着呢。见了怡宸道:“来了,坐吧” 见怡宸坐下后,端详了怡宸片刻才开口道:“往事就不提了,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将来也能瞑目了” 怡宸都做好长篇大论将来龙去脉了,不妨老人只说了这么一句,有些惊诧的看着自己外祖。老人摆摆手道:“行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了,去找你外祖母去吧” 怡宸一头雾水的行礼告退,一路上摸不着头脑,找自己就为了这个?说这么一句话就完了? 见了外祖母,接受完外祖母例行的嘘寒问暖后,怡宸说了去书房的事。老太太敛了笑容道:“知道吗,皇上旨意下了,你外祖一夜没睡。你母亲的事情这么些年,老头子一直耿耿于怀,如今也算是有了交待了” 说罢拉着怡宸的手道:“只是苦了你了,今后的路…唉” 怡宸发现自己最近还真是忙,就算了了大事,自己还是不闲着,这不刚进宫门,又被请进了紫宸殿。 怡宸坐在床便看着床上靠坐着的父皇,看面色一片灰白之气,一时忧上心头。道:“父皇,您可别吓我,这是怎么了?” 皇帝笑道:“老了没出息了,没什么大碍,天气热有些急火攻心罢了” 怡宸连忙追问:“太医们怎么说?” 皇帝道:“开了药,吃几副药就好了,不碍事的,你父皇我身体好的很”说罢细细打量着怡宸道:“我的阿鸾今年都十七了,大姑娘了” 怡宸被皇帝这幅样子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想扯开话题道:“是不是不能太劳累,这样吧,要不您歇两天,有我呢” 皇帝笑着摇摇头道:“都说了不碍事,阿鸾你母后不在了,这事情就得交给父皇了,阿鸾有喜欢的人吗?” 怡宸不妨自己父皇竟提起这事情,饶是怡宸这般也觉得面颊微烫,搪塞道:“我还小呢,说正事” 皇帝却道:“不小了,放到民间都算大姑娘了。你阿娘十六就同我订了亲的”说道这里看着怡宸的神色道:“那个喻伯龄…” 怡宸听到自己父皇提起喻伯龄,却笑了起来说道:“那是师兄,父皇你想哪里去了” 皇帝看怡宸神色坦荡不见方才羞涩,继续说道:“我以为你们两人相熟,还以为”说道这里也笑着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既然与他没有儿女之情。那那个羽林军是沈缄之呢?我听说你头些日子在和他学剑” 怡宸听到自己父皇提起沈缄之,不由怔了一下,道:“对,不过就是经那日云山寺觉得他剑法不错,和他切磋,没什么的” 怡宸的神色早落进了皇帝的眼里,皇帝笑道:“我的阿鸾,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自然是不愁嫁的。我与你母后年少夫妻一见钟情,终得眷属。父皇希望自己的女儿不要再婚姻大事上委屈了自己,毕竟你以后的路还长,总要有个人相互扶持。” 说道这里看着怡宸的眼睛说道:“阿鸾,不早了,择婿吧” 怡宸看着自己的父皇,突然发现自己的父皇竟然苍老成这样,那人同自己如出一辙的凤眼里满满的关切,听着这殷殷嘱托,怡宸的眼前浮起了一层水雾。低下头看着背面上被自己眼泪洇开的深色。 父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阿鸾莫哭,哭什么。父皇相信阿鸾的眼光,总得有个可靠的人来陪我的阿鸾,照顾我的阿鸾啊。不然将来,父皇和母后怎么能放心呢?” 伸手轻轻抚摸着怡宸的头发,看见手下的脑袋轻轻点了点,皇帝笑道:“对了这才是朕的女儿,放手去吧。给朕选个东床佳婿回来” 回答他的是带着鼻音的嗔怪声。 怡宸下了早朝,本想着跟着父皇走,看看身体好些了没有,谁知下了朝自己父皇召了一干大臣去了御书房,连个眼风都没有给自己,留的怡宸摸摸自己鼻子,罢了去宣德侯府吧。 怡宸出宫既没有带红阑也没带怡宸,只带着玄策并玄铁卫的人出了宫。 在宣德侯府陪老太君闲聊了半晌,还蹭了顿午饭。老太太的陪嫁出自江南,不仅做得一手好点心,做鱼也是一绝。饶是怡宸也是吃的满口称赞,给老太太道:“外祖母那日得闲去宫里坐坐如何?您还没见过阿远呢。每次我从您这回来,阿远直嚷嚷着要见您呢”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要说来,该阿远来拜见您的,只是他的身子虽然比以前有了些起色,到底底子还虚的很,还得您一把年纪的去看他” 这个打出生就没见过的外孙一直是老太太心尖尖上记挂的,平日里还时不时念叨几句。听了怡宸的话高兴还来不及呢,笑道:“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你外祖母身体好着呢,去看个外孙值什么的。”说道这里面上又带了一些忧色道:“阿远的身子,还是不好?” 怡宸看看左右,舅母王夫人见状挥退了下人,自己也准备退下,怡宸忙道:“舅母留步” 见屋里就剩三人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现在出了谨德侯府的事情,也不得不小心” 王夫人忙道:“事关皇家,公主谨慎些是应该的” 怡宸点点头看着老夫人道:“阿远出生时的状况您也知道,太医都说活不成的。这些年也是,小心的看顾着,可是身子到底比正常孩子亏损的多。再加上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想把底子补起来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今年春天从魏州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方子,现在正用着呢,看起来比以前好些了。只是…”怡宸压低了声音道:“只盼着能顺顺当当的就不错了” 老太太知道自己的外孙身子不好,可没想到这么差到如此地步,看来将来自己这外孙女承大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也是唏嘘不已。 怡宸与外祖母定了进宫的时间,看着不早了,再坐下去就耽误老人歇晌了,就告辞了。宣德侯夫人连忙送怡宸,走到院子里,正值中午,院子里没什么人。怡宸拉住自己舅母耳语几句,宣德侯夫人先是一愣,后来笑着拉怡宸讲了几句,怡宸连连点头。王夫人道:“你若不认地方,我同你一起去” 怡宸笑道:“这倒不必,不是什么大事,如此先告退了”也不用再相送,快步出门上车走了。 沈缄之坐在院子里看着头上的月亮,今日天气好,月色如水洒在沈缄之的小院里。沈缄之看着银色的月光,抬头看着头上的明月只觉得凄清。凄清什么?只不过是人凄清罢了,沈缄之抬抬自己的右臂,好的差不多了,而且也入秋了,天气没那么热了,让宫里的人别送东西了吧。 每每想起那日女子走时的样子,沈缄之内心的悔意便溢了出来。沈缄之摇摇头,无缘无分的平白让自己有虚无的幻想做什么?转身准备回房,却听到有人唤道:“沈缄之” 沈缄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又一声“沈缄之!”将自己拉了回去,沈缄之扭头,发现自己院墙下站着的红衣女子,不正是自己方才心心念念之人吗? 沈缄之看着月色的红衣女子,那日桃花林中相见,她穿的也是红衣,很配她只有她压的住这般颜色。沈缄之有些无措,不知道女子的来意,不是不再相见了吗? 怡宸见沈缄之像是定住了一般,只得自己上前几步走到沈缄之面前。怡宸紧紧攥了一下自己的手,感受到指甲刺在掌心微微有些痛,深吸一口气,看着沈缄之说道:“沈缄之,我心悦你。我卫怡宸,今年十七岁。家中父亲尚在,至于任职,想必不用多说,下有一幼弟。我揽镜自照觉得自己长得还算不错,琴棋书画也算得上样样精通,针黹女红这个我真不会,但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我玩儿的还不错,你算武官,闲来我也能同你比划一二,婚后生活应该不会无趣。我嫁妆的话,如果不出意外可能是这大周江山了,应该算丰厚吧。不知你意下如何?”一口气说完后没了方才孤注一掷的勇气,头微微低下眼睛却直盯着沈缄之。 沈缄之没料到怡宸说的如此开门见山,各种心情涌上心头,狂喜夹杂着不安还有残存的理智在说不,只呆呆的看着这个说完之后看着自己的女子,漂亮的凤眼中有着亮光,像倒映了天上的银河。 见沈缄之呆呆的不说话,怡宸加了一句黹:“沈缄之,父皇让我开始择婿了” 说罢看着面前的人还不说话,凤眼中的亮光渐渐暗淡,怡宸略带嘲讽的一笑“罢了,我知道了”说罢转身准备离去。 手腕被拉住,身后的人终于开了口声音带了些许的颤抖和涩意:“你、你不要嫁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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