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柳泉居包厢内，傍晚。　　　　四人在座位上坐好，小二开始上菜。　　　　倪元璐对黄道周道：“今日我与杨、卢两位年弟相识倒是一番趣事。”　　　　黄道周看看杨、卢二人，道：“两位年弟之趣事不可不听，快来与我一讲。”　　　　杨、卢、黄三人皆看向倪元璐。　　　　倪元璐擦了下鼻头，道：“今日传胪结束之后，黄兄你先行离开，而我则落在了两位年弟后面。偶然听到两位年弟谈到厕筹，又由厕筹谈到莺莺。”　　　　黄道周问道：“可是西厢记里的莺莺？”　　　　倪元璐点头，黄道周又问道：“崔莺莺与厕筹有什么关系？”　　　　卢象升道：“弟尝客旅真定府安平县，那里习俗，如厕时，不分男女皆用瓦砾代纸，甚是不雅。”　　　　杨青道：“我则告诉卢弟，安平，就是唐之博陵，莺莺曾生活的地方。卢弟则说，莺莺大家闺秀，或许不会用到瓦砾。”　　　　黄道周笑道：“唐朝时便是皇帝也没有草纸用，莺莺哪会例外。”　　　　倪元璐道：“所以卢弟说，若是在唐朝，像是卢弟这等玉树临风的君子也少不得要在莺莺要处掩鼻。”　　　　“哈哈哈哈……”　　　　黄道周哄然大笑，手指连连指向卢象升，道：“卢弟果然是个妙人，这等话非卢弟不能说，此等事非杨弟不能听。”　　　　卢象升有点不好意思，道：“今日我兄弟几人相会，这样的话黄兄也是能说的。”　　　　黄道周摆摆手，道：“不然，不然，建斗与无邪青春年少，说话自然百无禁忌，我已年近四十，俗礼缠身，这类事听得却做不得。”　　　　杨青道：“既然是俗礼，吾辈士人何必拘束。黄兄既是福建人，岂不闻李卓吾身穿女装、头上插花的趣事乎？那真是百无禁忌，童心不珉。”　　　　黄道周冷冷道；“弟以为趣，我以为无礼，像李贽这般离经叛道之徒实在是我辈士大夫之耻。君为君，臣为臣；圣为圣，愚为愚。李贽非圣无法，首创异论，坏人子弟，污搅风俗，可谓人妖。吾弟切不可再读李贽之书。”　　　　杨青皱眉，欲辩驳，看到倪元璐对他摇了摇头，便将争论之心息了下去。　　　　倪元璐看到气氛有些冷场，便哈哈大笑道：“无邪，今晚美酒、明月、清风，三者已齐，却不知佳人在哪里？吾弟不可食言啊。”　　　　杨青笑道：“佳人马上就来，保证吾兄乐不思蜀。”　　　　杨青说罢，对在一旁伺候的福兴耳语几句，福兴便出门去了。　　　　飞船内，女子乙靠在床头，翻着书籍，自言自语道：“这《西厢》曲词警人，余香满口，才子佳人终成眷属，但是啊，这种戏剧也太老套了，还不如《莺莺传》悲剧来的感人肺腑。”　　　　这时，女子乙的舱门打开，宓姬走了进来，道：“洛女，你以为祖星现在的男女能像我们那里自由恋爱啊？这里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西厢》里面的张生和莺莺能够突破种种困难喜结良缘，这对祖星现在的男女来讲是有进步意义的。你要知道这里的男人有的在结婚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长什么样子，而这里的女子则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有机会挑选合适的男人作为自己的老公。”　　　　女子乙嘟起嘴，道：“宓姬，早都和你说了在祖星要叫我祖星的名字。”　　　　宓姬道：“好、好、好，雨晴，我亲爱的雨晴，这回满意了吧。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改名字？”　　　　雨晴（女子乙）道：“这回还差不多，‘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雨晴，多美的名字。”　　　　宓姬翻了个白眼。　　　　雨晴歪着脑袋，道：“你来这里不是要点评《西厢》的吧？不过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读的西厢啊？”　　　　宓姬笑道：“你忘记了，这祖星所有的书籍都在天脑里面备份，想看什么就调出来喽。”　　　　雨晴一拍额头，道：“宓姬，我是不是好笨啊。”　　　　宓姬一本正经，道：“还行，就是比我差了点。”　　　　说着，宓姬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宓姬笑了一阵，看到雨晴枕边有本《金瓶梅》，拿了起来，神色怪异，对雨晴说道：“我们家雨晴怀春了？”　　　　宓姬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近距离盯着雨晴，盯得雨晴心慌，雨晴道：“什么怀春乱七八糟的？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宓姬摇了摇手里的《金*梅》，道：“小妮子，偷偷看这本书，被我抓现行了，还想否认。”　　　　雨晴道：“你胡说什么啊？这本书我还没看过呢？再说这书和我怀不怀春有什么关系啊？”　　　　宓姬笑道：“果真？”　　　　雨晴挺胸，道：“当然。”　　　　宓姬一把将《西厢》放在雨晴的手上，怪笑道：“喏，你看看吧！”　　　　雨晴翻开书，一目十行的读了下去，越读越脸红且浑身燥热。　　　　宓姬注意到雨晴潮红的脸蛋，在雨晴耳边吹着气，道：“是不是觉得身体热热的，痒痒的？”　　　　雨晴把目光从《金瓶梅》上收了回来，合上书籍，放在身边，道：“这书也没什么嘛？不就是改编一下《水浒》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宓姬，你来我这里不是要打趣我的吧？”　　　　宓姬知道雨晴这是在转移话题，也不挑破，道：“你怎么把那个孩子带回来了？”　　　　雨晴道：“反正你们这些日子也在收藏小猴子、小老虎之类的，多一个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宓姬叹了口气，道：“你以后做事不能再这么随性了，我们在这里做什么、怎么做都是上面计划好的，不能今天我带一个人，明天我带一个人。像是我们这些日子带回来的几个也都是提取基因后，消除记忆放了回去。”　　　　雨晴道：“怎么，你们要把小乞丐送回去？”　　　　宓姬晃着腿，道：“原本有这个打算，不过后来上面改主意了。”　　　　雨晴道：“什么主意？”　　　　宓姬说：“上面只是说改造现在祖星人的身体，使之适应星际航行很有必要。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想着要把他带回来？”　　　　雨晴笑道：“他叫我仙女姐姐。”　　　　宓姬听了哈哈大笑，道：“倒是个嘴甜的小子，不过以我们目前的科技水平来说，叫声‘神仙’也还算恰当。”　　　　宓姬随即上下打量雨晴，道：“还别说，你穿的这身衣服真有几分仙女的风范。”　　　　雨晴站起来，转了个圈，道：“好看吗？”　　　　宓姬道：“好看。”　　　　雨晴笑呵呵，随即脸色一变，道：“不好了。”　　　　宓姬道：“怎么了。”　　　　雨晴拉着宓姬的袖子，道：“我的玉佩丢了。”　　　　宓姬道：“什么玉佩？”　　　　雨晴道：“就是我娘留给我的玉佩啊。”　　　　宓姬道：“仔细想想，何时不见的。”　　　　雨晴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喃喃道：“应该是在那里了。”　　　　宓姬问道：“哪里？”　　　　雨晴道：“宓姬，我要出去一下。”　　　　宓姬道：“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身影顿时不见。　　　　雨晴与宓姬走进书店内，来到店主面前，雨晴道：“今日老板可曾拾到一块玉佩？”　　　　店主摇摇头，叫来伙计，道：“你今日可曾拾到小姐的玉佩？”　　　　伙计见到雨晴的瞬间，腿便软了下去，颤着声音回答道：“小、小人今日并不、不曾拾到、到玉佩。”　　　　店主看到雨晴皱眉、宓姬面色狐疑的盯着自己，紧忙用力的拍了一下伙计的头，道：“莫不是你贪墨了小姐的东西，坦白从宽，查出来不是你好受落的。”　　　　伙计被店主一惊，摊在了地上，打着哭腔道：“小人对天发誓，真真是没拾到小姐的玉佩，若是撒谎，让雷公打雷劈死我。”　　　　店主殷勤道：“看来他并不曾拾到小姐的玉佩，小老儿的这个店虽说不大，却也人来人往的，说不定就被谁给捡去了。”　　　　雨晴有些失望，道：“老板可有注意的人？”　　　　店主想了想，道：“还真有这么个公子。”　　　　雨晴脸色一喜，道：“是谁？”　　　　店主道：“小老儿那里认识那位公子啊，说起来小姐应当与他有一面之缘，那公子进入里间不久，小姐就出来了。而就在小姐买好书籍离开不一会儿，那公子也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我见他没拿书，便问他，他也不回答，径直跑到街上去了。现在想想，或许那公子是拾到了小姐的玉佩，去追小姐去了。”　　　　雨晴听了店主的话，点点头，宓姬便问：“可是知道是谁？”　　　　雨晴未答，只是对店主道：“多谢店主了。”　　　　说罢，便拉着宓姬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店主擦了擦额头的汗，踹了下伙计，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起来。”　　　　伙计扶着柜台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道：“可吓死我了，老板，你说这小姐到底是不是妖精。”　　　　店主道；“我还想知道呢，李三，老爷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这两天就不来了，你与其他人好好照管好店里的生意。”　　　　伙计道：“老爷，您不能啊，万一这妖女明天还来？”　　　　店主瞪向伙计，道：“怎么，你有意见？”　　　　伙计嘴角垮了下去，支吾道：“没、没意见。”　　　　店主哼的一声，回家去了，伙计则一个人长吁短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