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

有了决断以后，明月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不一样了，说不清楚哪里不一样，但就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自立自强的小姑娘，刚刚还在身上积聚的愁绪似乎一下子就荡清了，仿佛揭开了身上蒙着的一层细沙，让她看起来明亮了不少。　　“如果让你们调查的话，会让下药的人坐牢吗？会影响我后天的中考吗？”　　本来已经有了家里的支持，明月是准备考高中的，毕竟中专也热不几年了，要想有前途，还是得上高中考大学，可是现在出了这种事情，她觉得家里还是不可靠，要想改变命运，还是得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小县城，毕竟以后她的名声不好了，为了避免别人的指点，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上高中的话，不管考到哪里，都免不了学费和生活费的问题，但是中专就不一样了，她可以先考师范，如果成绩好的话，中专生不仅免学费，甚至连生活费也会奖励的，在她年龄还小的时候，这无疑是最适合的办法，而且上中专，起码也要去市里，顺便的也远离了这个小县城，远离了三里庄，可谓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而且中专生一般不考大学，那是因为他们要学专业课，没有时间学数理化，自然高考的时候不占优势，可是她已经学过了啊！就算上了中专，三年后她照样可以考大学的。　　“你还是学生？那这样找到下药的人后，肯定会从严处罚的，就算你没有出事，也是要坐牢，而且很可能十年八年也出不来的，毕竟你还是个未成年的学生。”　　女警有些惊讶，明月穿的这样破烂，她已经先入为主的以为，她在家里肯定是不受宠的了，毕竟明老爹可是穿的人模人样的，可是没想到明月竟然还在上学，现在上初中的女孩子可是不多的。　　“我在家自学的，可以买教育局报名参加考试。”　　听到会坐牢明月就放心了，那种人渣不枪毙都是轻的，坐牢还便宜了他呢，看他以后还去祸害谁家的姑娘。　　明月确定了想法，整个人都轻松了，可是明老爹轻松不起来啊，他们家不能有一个被人下过药的闺女，也绝对不能有一个给妹妹下药的闺女。　　“马上要天黑了，我们得回家了，明天我再带二丫去警局，到时候我们再做笔录，你们看可以吗？”　　有警察在，有些话明老爹不能明着说，但是该说的却是一定要说的，他知道二丫这次是受了委屈，但为了大局着想，他也得好好和她说说，有些话7部能乱说的。　　两个警察同时皱眉看了明老爹一眼，都知道他的意思了，什么明天再说，今天回家了连哄带吓的恐吓小姑娘一番，明天再问的东西肯定就变了味了，他这是不愿意让他们介入呢！　　可是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警察们也不能不妥协，明月还是未成年人，家长的权利还是很大的，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这种当小城警察的，也很为难的，就算不愿意也只能放人了，只是希望小姑娘坚定点了。　　两人收拾了东西就出了病房，在医院不方便多说什么，所以明老爹赶紧去办了出院手续，就准备带明月先回家。　　明月虽然好了不少，但脚踝还是疼，所以走路有些困难，明老爹见了，只能上前去扶着她，明月的身体僵硬了片刻，才又缓缓地放松，顺着他的力道往外走。　　明明是父女，可是不管是在明二丫的记忆里，还是明月过来的这么些天，两人都是从来没有这么亲密的，以前明二丫是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他对明月的态度是变好了点，但也还是摆着封建大家长的架子，两人之间的对话都是一板一眼的，每次说话都是要隔着两三步的距离的，这还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　　作为一个收废品起家的小老板，明老爹并不如别人想象中的邋遢，反而每天都干干净净的，明月和明二丫都没有去过市里，不知道他的废品厂是什么样子的，也没有见过他在废品厂干活的样子，但他在家的时候，却总是干干净净的，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多考究，但全都是没有补丁的，甚至连磨损的痕迹都不曾有，明二丫给他洗过很多次衣服，知道他是无论冬夏，都要每天换洗衣服的，这可是比后世很多人都要干净讲究了，毕竟在二十年以后，明月自己在冬天也不是每天都换衣服的，更何况是现在还比较落后贫穷的农村，像明老爹这么干净的人简直就是奇迹。　　所以两人即使靠的很近，明月也没有从他身上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只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鼻尖，和爸爸的味道很像，他们本来就父子，相像也是难免的事情，此时此刻，明月突然有些想爸爸了，他现在在哪里？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了吧！　　明月一个人坐在车厢里，最后的晚霞照耀在脸上，即使已经是一天中最微弱的时候，也还是眨的人睁不开眼，阳光就是阳光，不管在哪里都能把一切黑暗扫荡，再多龌龊也逃不脱正义的光芒，总会有被消融的一天。　　就在明月昏昏欲睡的时候，车子在半路停下了，她挑了下眉毛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自己的双腿，果然一切都是错觉，假的就是假的，就算身体是真的，也不会获得正版的权利。　　“二丫啊，这里没有别人，就我们爷俩谈谈。”　　明老爹抬腿跳上了车子，顺势坐在了明月的对面，盘起两条腿来，做了个打算长谈的架势。　　明月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看他会提出来什么要求。　　“你明天就要去领准考证，后天就能去考试，爹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考中专肯定不是问题，三年后出来你就是坐办公室端铁饭碗的人了，不像你爹一样没文化，得吃苦力气，你还有大好的前途，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毁了你，趁现在别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回家我会让你姐给你道歉的，别看平常你们关系不好，但关键时刻你们的名声可是联系在一起的，你不好了她有什么好处？所以你别怪她贪玩，她只是小孩心性，故意逗你玩呢，哪里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明老爹的表情严肃又认真，明月一时走神，竟然把他和上学时的教导主任给重叠了，可是随即她就又嗤笑出声，他又哪里配呢？不过是个小学文凭罢了，人家教导主任才和他不像，她这么想还真是侮辱了人家教导主任的智商了，她看起来像是这么蠢的人吗？　　明星是小孩子心性，肯定不是故意的，所以故意的是她？是她故意弄脏自己的名声？是她心眼太小，把姐姐的玩笑当了真？那她可开不起这样的玩笑。　　她现在知道了，明老爹想必还不知道林国斌去过家里，因为明星那一头一脸的血，就以为是明星给她下的药呢，可是就因为是姐姐干的错事，就不叫错事了吗？就因为是一家人就不用承担法律责任了？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事情呢？　　“如果不是明星下的药呢？”　　到底还是存了一丝希望吧，这个以前从来没有印象的人，自从她来了之后，帮着她打压了多少次明老娘和明星的刁难，这一次，她多么希望他也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即使他那所谓的“为了你好”根本就是放虎归山，她也想要给他一次机会，一次被他认可的机会，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明老爹听了她的话，不仅没有问她到底是谁下的药，反而还很高兴，高兴她们不用姐妹相残，高兴明星到底还是个好姐姐，顾念着姐妹情，并没有对亲妹妹下手。　　“这样的话最好，你以后就好好和你姐姐相处，她没你有本事，正需要你帮衬呢，只要度过了这个难关，以后你的前途就不可限量。你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大师给你算过卦的，说你十四岁前注定多灾多难，说什么必先苦其心志累其筋骨什么的，我也听不懂，反正就是说，你十四岁前多吃点苦，度过了十四岁的一个坎，以后就会顺风顺水，大吉大利了，所以这次你一定要听爹的，只要你的名声不受影响，后天该考试去考试，以后你肯定会大富大贵的……”　　明明平常话并不多的人，今天却像是开了闸的银河，滔滔不绝的往外滚落，但滚出来的却不是神水而是猛兽，是吃人的怪物，原来如此，十四岁的坎啊，过去了就大富大贵，所以上辈子明二丫没有过去，她就死了活该呗！　　那么如果这次她一定要让警察介入呢？如果她注定要声名狼藉，注定要在头上带一个荡，妇的名声呢？是不是同样也死了活该？同样被所有人包括家人鄙视？　　想到上辈子妈妈那句“死了活该”，明月的眼睛瞬间就闪过一道红光，原来这就是所谓呢“死了活该”啊！那她还要活着干什么呢？不如死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