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房中只剩夏蓉一人,她也不知红香和林妈妈在何处,只能缓步悄声走到房门口侧耳听了听。 半晌也没听出什么动静来,便唤了声红香。 “小姐。”红香就站在门口,夏蓉轻叫一声,她便门而入,两人险些撞个正着,“怎么了小姐?” 夏蓉拉着她往里走了走:“你觉不觉着二姑爷看着面善。” 红香皱眉想了想:“听小姐这么一说,还真是,不过实在想不起来何处见过。” “算了,你先替我去弄些吃的,我饿了。”夏蓉边说着,边轻捶着肩进了东间次,坐到了临窗的坑上。 红香上前将她的绣鞋摆正,又说了几句,才出门去取吃食。 夏蓉原还担心她们初来乍到,红香去厨房一时间要不到吃的,犹豫地看着几碟干果,想着若实在没吃的,也只能以此果腹了。 不料,红香很快去而复返,端了几碟菜来,量虽不多,但看着精致可口。 “小姐,快吃吧,侯府的菜味道果然与咱们府里不同,林妈妈今儿还多添了一碗饭呢。” 夏蓉举筷,夹了菜塞进嘴里,边嚼边问:“你吃了吗?” “吃了吃了,您就别操心我们了。”红香站在一旁看着她,不停的念叨,“小姐,你吃慢些,小心噎着。” “中午我就没饭吃,正饿着呢,你也别站着,坐下跟我说说话。” 红香也不推托,端了矮杌坐在一旁,想着正好趁她吃饭的时候,将她打听来的事儿说上一说。 “虽说二姑爷是庶子,但在府里似乎也不如咱们想的,丫头婆子还算恭敬,吃穿用度也是按着规制来的,不算苛待。” 夏蓉听着,不时点头,因着饿过了头,不过吃了几口,就缓了手里的动作。 “那你可打听到,二姑爷可有妾室或是通房?” 但凡官爵大户的子嗣,到了适龄之时,即便还未娶妻,也会在房里安置妾室或是通房,待日后正妻进了门,再来处置这些女子也不迟。 红香的神情果然因着她的话微微有些别扭,眼神飘了飘,才缓声道:“听说,二姑爷有个通房,早年还曾有孕过,不知后来为何,未生下来。” 夏蓉的动作彻底停了,看着几碟菜突然失了胃口。 虽说也想过夫婿在自己进门前会有妾室、通房,但此时亲耳听到,难免会有些失落。 “小姐,你也别多想了,反正姑爷膝下还未有子嗣,待小姐生下长子,便是有十个通房也不必放在心上。” 红香想劝,却发现自己只能说些干巴巴的话,不由感叹自己早前未向晚香学学说话的本事,以至于现在想劝人却无话可说。 两人正静默无声干坐着时,林妈妈从外头进来。 “林妈妈。”红香忙起身,将矮杌挪到了一旁。 “在说什么呢?”林妈妈走到近前,笑眯眯地望着夏蓉。 “小姐正问我这府里的事儿呢。”红香垂手站在夏蓉身侧,看她已搁下了筷子,便将托碟往边上挪了挪。 林妈妈看着红香手脚麻利的收拾,笑了笑:“红香,这称呼该改改了,日后得唤二奶奶了。” 红香笑了:“是,多谢林妈妈提配,要不然还真是忘了呢,虽只在二奶奶身边伺候了数月,但叫小姐已然习惯了。” “日后二奶奶还需你帮衬着呢。”林妈妈笑说着,转而对夏蓉道,“二奶奶,二少爷在前头应酬,只怕一时半刻回不来,不如您先洗漱吧?” 莫蓉想了想,确也累了一整日了,加之这侯府办喜酒,想必来的亲朋好友多,一时间确实脱不得身,便点头同意了。 只是她在东梢间才洗到一半,便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 “二少爷,您回来了。”林妈妈的声音中显然也带了丝意外,忙道,“二奶奶正在洗漱。” 夏蓉静气宁神听着,须臾便看到红香走了进来。 “二少爷回来了?” 红香将浴衣置于一旁:“是的,现下去洗漱了,我看二少爷的样子,没怎么喝酒。” “说是侯爷让他去待客,怕是真得只是待客吧。”夏蓉意有所指的低语了一句,起身离了沐盆。 回到西次间的寝房,将将收拾停当,魏孝霖进了门来,红香行了礼就退出去了,一时间房内的两人一个坐在妆台前,一个坐在床沿,半晌都没声。 夏蓉一遍又一遍的梳着墨发,觉得从小到大都不如今日将发梳的这般顺溜。 “你……” 两人同时出声,吐出的头一个字也相同,夏蓉不由笑了起来,捏着梳子扫了他一眼:“相,相公先说吧。” 魏孝霖点了点头:“你吃了吗?” “吃过了,府里的菜色挺不错的。”夏蓉嘴角噙笑,努力作出一副轻松自在样,然魏孝霖一眼便瞧出了她的紧张。 “你可知,这是我第三回见你,只是早前见你时,不知你我竟有夫妻之缘。”他说着,失声轻笑。 实在是世事难料,谁曾想昔日淡淡的几眼,竟是让他先瞧过了妻子的容貌,只可惜那时无人告诉他,她是他的妻。 “第三回?”她只觉着他面善,却不知他们已有数面之缘,此时再细细端详这个男人,她终于想起自己在何处见过他,“那日府中走水,是相公你领着五城兵马司的人来瞧过。” 是出,她该想到的不是么,红香早前打听来的消息道他在五城兵马司当差,自个人还戏言他就是个巡街的。 “不错,那日我瞧着火势不对,便未干涉,免得多生事端,不知事后可有异样?”他虽是问话,但一副事出定有妖的样子,到叫她不好隐瞒。 她叹了口气:“事后妾身发现自己房中的一个丫头被毁尸于火中。”她说着,复又问道,“相公是如何觉得事有不妥的?” “我在五城兵马司供职多年,遇上的火情又何止一桩,那日火势凶猛,且我还闻到了火油的味道,猜是有人纵火。” 她缓缓点头:“原来如此,相公料事如神,只可怜了那个丫头。”她说着,忽又觉得此时说这话有些不妥,忙又道,“不知相公何时又见过妾身?” “慈安寺!” 她显少出门,慈安寺自她来京都后统共只去过三回,最近一次也数月有余,难道他便是…… 魏孝霖还道她未记起,倾身从床内侧的铺垫下翻出了一物给她看,夏蓉好奇近前来细瞧,才发现他掌中之物极其眼熟,正是她不见了数月的一方丝帕。 问她为何记得这么清,因着彼时自已不善女红,莫老夫人请了个能手来教她,她绣的第一件物什便是这方帕子,有些丑,但她舍不得扔。 那几日心情不佳整理箱柜翻了出来就用了,不料没用几天就不见了,那时她以为是被林妈妈嫌弃给丢了,不想早到了她的夫婿手中。 “那日撞了你,后拾了你这方帕子,本想还你,却被母亲和大嫂唤走了,就未追上去,今日便还你吧。” 他拉过她的手,将帕子塞进她的手中,手却迟迟未松开。 夏蓉从初初的震惊到后来的愕然,再慢慢红了双颊,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言语。 “坐会儿吧。”他清了清嗓子,似有些不舍的松了手,又拍了拍身边的床铺。 她愣了愣,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着,脑海一片混乱,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昨日林妈妈同她说的那些夫妻之事。 彼时林妈妈讲得遮遮掩掩,而她听得一知半解,现如今跟一个不过数面之缘的男子同处一室,她对接下来的事情惶惶不安。 “时候不早了,你也累了一日了,不如早些歇了吧。” 来了来了,她心中一惊,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喃喃轻应了一声。 “我起得早,你睡内侧吧。”他起身让出了床沿。 “好。”她低垂着头,脱了绣鞋上了床榻,在床内侧躺下,双手紧捏着锦被。 他起身走到烛台旁,正倾身准备吹熄烛火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何事?”魏孝霖直起腰身,抬头看向门口问道? “二少爷,大奶奶来了,说是有话要嘱咐二奶奶。” 他回头,见她已拥被坐起身,浅声道:“想来大嫂是要同你说明日见姑舅的事,我让丫头来伺候你穿衣。” 她点点头,眼下自己对侯府知之甚少,自然一切听他安排。 他起身出了寝房,到门口正想叫丫头进来,将将开门便看到他大哥魏孝明之妻已站在门外。 “大嫂有事叮嘱,待我让丫头给她更衣。” “小叔不必如此,我只说一句话便走,也不便误了你们洞房花烛的好时光。”说着,魏大奶奶已笑盈盈地进了门,站在明间隔着帷幔冲里头的人喊了声:“弟妹。” “是,大嫂!”说话间,夏蓉已走到帷幔后,侧身倾听,“大嫂有何事吩咐,请尽管说。” 魏大奶奶笑了:“自家人,何来吩咐一说,只是弟妹初来侯府,定然不知母亲晨起之时,我特来知会一声。” 大奶奶说着,回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果然魏孝霖已避嫌离开,便继续道:“弟妹切记,明早寅时三刻至母亲处请安,再陪同用早饭。” 寅时三刻?她这婆母起得够早啊,她一个当家主母都起得这么早,那底下服侍的人岂不是要整宿不眠了?还是说侯府当真有这么多的杂事,需她早起处置。 虽心中有疑,但她还是轻应了一声。 “还有,原本明日应是见舅姑的日子,但咱们侯府亲近的舅姑皆已不在世,那些隔得远的,平日也显少走动,侯爷的意思,此礼便免了,待陪母亲用完早饭,弟妹便可回来补眠。” “是,多谢大嫂提点。” 虽觉得亲舅姑死绝这等凑巧的事实令人匪夷所思,但也难保真就被威远侯府倒霉的赶上了,且人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多问,乖巧的应下了。 大奶奶随即离开,她怀揣着满腹疑虑,将红香唤了进来,嘱咐她明早寅时一刻叫自己起身。 红香将将踏出房门,魏孝霖便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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