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蓉陪着齐王妃整整一日,待吃了晚饭后,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见她有了困意,这才拎着包裹出了门。    跟着红叶出了齐王妃的院子,各自撑伞一前一后的行着,直到进了一个小院,里头迎出来两个小丫鬟。    进了廊下收了伞,红叶领着她进了正屋,目光巡视了一圈,才返身同她说话。    “夫人且在这里住下,这两个是王妃拨给您使唤的丫头,若是缺什么便同她们说,有什么事儿也尽管吩咐她们做,不必拘束。”    夏蓉一听,愣了愣,忙又道:“红叶姑娘,还是请你替我回了王妃,按理该是我伺候王妃的,怎担得起旁人的服侍,还是请了这两位姑娘去别处当差吧。”    红叶微微一笑:“夫人不必多虑,说是请了夫人进来做活,夫人不正帮小世子栽制新衣了么。再者,咱们皆知以夫人的身份,请来府里做活不过是个说辞罢了,如今魏二爷深受王爷器重,夫人身份显贵着呢。”    说罢,红叶又径直吩咐了两个丫头去准备一应用品,回头对着欲言又止的夏蓉再次宽慰:“夫人,红叶说句不合规矩的话,你可千万别恼。”    “请姑娘指教。”夏蓉一听她有话说,想来定是有所指点,忙竖了耳朵去听。    红叶一笑:“并非指教,只是想同夫人说,咱家王妃心地宽厚,与王爷鹣鲽情深,虽说魏二爷如今在王爷底下当差,但王爷请夫人过府,确只是为了一解王妃烦闷罢了。”    话到此处,红叶微欠了欠身,便出了屋子,撑伞离开。    她心知这人是送不回去了,不管是当真只派来服侍她也好,是为了监视她也罢,反正她人都在这儿了,再多两双眼睛也无甚差别。    两个丫鬟,个子高些的叫竹馨,另一个叫竹染,话皆不多,心思到细,做得比她想得还快些。    由两人服侍着洗漱之后,她便觉得浑身舒畅,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兴许是累了,不消片刻便睡熟了。    竹馨与竹染进来看了一回,放下帐帘熄了烛火,退出了房去,只住到离得院门近些的小厢房去了。    临到丑时,王府的大门闭而复开,齐王同魏孝霖、高指挥高城回了府来,三人各自撑伞,借着朦胧烛火光,大步前行。    “今儿晚了,你们早些歇了,若夜里这雨再不停,怕是明日又要早起。”齐王说了一句,又唤来丫头领魏孝霖、高城回已安排下的院子。    魏孝霖将将要走,又被齐王唤住了。    “孝霖,你且等等,且与你说说你夫人之事。”    高城闻言,冲着魏孝霖一笑,转身跟着丫鬟走了。    “王爷予内子不知有何吩咐?”魏孝霖跟着齐王入了前院正屋的廊下。    两人收了伞,也不进屋,只借着烛火望着外头落个不停的雨珠。    “不是吩咐,只因王妃同我说,魏夫人看是个心思细腻之人,恐将人接来府中居住,她心中多虑,你且要解说一番才是。”    魏孝霖作了作揖,垂首道:“多谢王爷,此是自然,也是王爷宽厚,才容得内子到府中暂住,我自会同她说个清楚,待这大雨过去,仍回家住去。”    齐王笑了笑:“你们日后若愿在王府住,尽管住着好了,来去也方便。好了,不早了,你去吧。”    魏孝霖又是一礼后,便随着丫鬟往了后院行去。    王府够大,后院只有王妃等内眷住着,几个院子也隔得较远,又有偏径,自不怕冲撞了谁,一路随着丫鬟而行,不过片刻就到了一个院前。    丫鬟轻扣了扣院门,内里有人闻声来开院门,正是竹馨。    “见过魏二爷,奴婢竹馨,是来服侍二爷与夫人的。”竹馨落了院门后,一路替他照着前往,“夫人早已歇下,不如让奴婢打了水,大人洗漱了再进房吧。”    魏孝霖自是觉得有理,这厢竹染已备好了热水,一并换洗的衣裳都是新的,本想服侍着,但魏孝霖眼下不惯除了夏蓉之外的女子,便打发了两人。    不消片刻洗净了身子,又在竹馨引领之下进了房,返身自个儿落了栓,借着窗外高悬宫灯的光亮,一路摸到了床边。    “你倒是睡得安然,也不知给我留些地儿。”他笑着自语了一句,弯下腰身想将睡在正中的人儿往里头挪一挪。    一手将将弯过她的颈下,夏蓉便惊醒了,慌张的扣住他的臂,只觉眼前一片黑沉,也看不真切是何人,只觉不是竹馨或竹染,慌问:“谁?”    “夫人倒是睡得安心,为夫还未回来,你就先歇下了。”他笑说着,趁机将人往内侧一推,翻身躺了上去。    “相公可是将妾身吓了一跳,这半夜三更的,还道相公不会住于王府呢。”她安下心来,又往内挪了挪,侧身说道。    “夫人在此,为夫怎可不来。”他笑着,忽记起适才齐王之言,又道,“今日王妃派人去接你,可是将你吓着了?”    夏蓉听闻,略想了想,忆起白日里初见到红叶时,自个儿的所思所想,那时确有些吓到了。    “是啊,开门一见红叶,还道是妾身做差了什么,惹得王府派人来拿呢。”    魏孝霖不由发出一阵低笑:“实乃是这雨势吓人,你在家中我不放心,便求了王爷将你接过府来,你可看了我写予你的信?”    “若不是看了相公的信,妾身是万万不敢离了家的。”夏蓉想让守着家的是他,让来王府暂住的亦是他,她家相公委实善变。    “咱们暂且在王府住些时日,待这雨停了,城中积水退了,咱们便回家去,你也莫要多思。”魏孝霖说着,伸出手摸黑将人捞入怀中。    夏蓉也不推拒,只是服服帖帖地躺在他怀中,虽是困顿的缘故,却也听进了他的话去。    “妾身省得了。”    这一个两个都同她这般说,岂容得她再胡思,若说她不信旁人,自个儿相公之言总要信的。    “睡吧,许是明日我还需早起随王爷出门,你若醒来不见我,也不必急,安心陪着王妃,待事了毕,我自来接你回家。”    “嗯。”她应了一声,在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只说了一句替他带了几身衣裳同来,便睡着了。    魏孝霖紧了紧手,闻着微微的馨香,同睡了。    翌日起身,枕边已不见魏孝霖的身影。    然夏蓉仍记得临睡前他说得话,便起身更衣,无意中瞧见她带来的包裹中少了套他的衣裳,会心一笑。    将将收起包裹,两个丫鬟在外听到动静,端着布帕铜盆前来服侍洗漱。    “夫人,王妃昨儿吩咐下的,您起身后去她那儿用早饭,故而奴婢们未曾备下早饭,想来这时辰,王妃应也起了。”    夏蓉点点头,心中发笑。想到自己在侯府时厨房的老婆子总是寻各种由头,不给饭吃,总不至于到了王府,自个儿还落得这个下场,若真如此,当真是要笑死人了。    竹馨竹染打伞引着她去了齐王妃那处,正巧丫鬟们在摆早饭,见她进去,纷纷冲着她行礼,那境遇竟是一夜之间又涨了不少,叫她受得甚是不好意思。    “你来了,快过来吃早饭吧。”齐王妃一边由着红叶替她抹着手霜,一边回头冲着她说话,少顷在她对面坐下,由人服侍吃早饭。    “昨儿王爷他们回来可不早了,不过睡了个囫囵觉又匆匆走了,倒搅得我一夜未曾好眠。”齐王妃说着,喝了口清粥,又夹了口小菜,吃得甚是美味。    夏蓉笑了笑,略有些不好意思:“我都不知相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依稀听得那时雨下得很大,相公说若雨不停,大清早便要随王爷出门的。”    齐王妃点点头,后转头问身后的顾妈妈:“王爷他们何时走的,可吃了早饭?”    顾妈妈上前一步,弯着腰身回话:“王爷是酉时出的门,王妃放心吧,王爷同高大人和魏二爷都是吃了早饭才走的。”    说着,顾妈妈又替她布了些小菜,却不是方才她频频下筷的那碟。    齐王妃瞧了顾妈妈一眼,却未置一词,只是换了个位置,挪到了夏蓉身边。    “今儿个看样子雨又不会停了,反正日子还有,你也别做衣裳了,咱们赏赏雨景聊聊天儿吧。”    夏蓉侧头瞧了瞧外头,心道还有什么什么雨景好赏的,她方才过来好几条小径都被积水没了,幸而她这院子地势还高些,院内未曾积水,不然怕是只能瞧瞧一汪汪的泥水了。    自然,还有一个原由,今日也不知怎地,自打起身后便总觉得心绪难宁,衬着外头不停的雨势,叫她有些心焦,隐隐有个不好的念头。    但她又不敢多思,唯恐思及不妥之事,平白给魏孝霖添晦气,便转了心思,对着齐王妃笑道:    “我这几日不都在陪王妃聊天么,这十数年来的所知所闻可是一股脑儿的掏出来了,再如此下去,可不知该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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