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态度十分恭敬,脸上也没透出鄙夷和轻视的意思,林卿卿猜不透他们的来意,就说道:“我今日有事,改日再叙吧。”    郑掌柜和付掌柜相视一眼,最终郑掌柜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递了过来:“此物先给小姐收着,哪日小姐得闲了,便派人到狮子胡同找我们即可。”    “这是什么?”林卿卿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不由得瞳仁一缩,“这是?!”    郑掌柜和付掌柜见了她的表情,微微一笑:“这是小的们这些年为大小姐攒的嫁妆。”    林卿卿惊讶极了,她刚才抽出了一点,全是银票,隐约瞧着面额极大,而且沉甸甸的一卷,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你二人何意?”林卿卿抿住唇,将银票塞了回去,抬头看向郑掌柜和付掌柜问道。    郑掌柜拱了拱手,做出一点惭愧的模样:“十三年前,小姐的两间铺子被继夫人经营,小的们一开始以为继夫人是个好的,十分听话。后来发现继夫人待小姐并不好,铺子里的营收也并未用到小姐的身上,就自作主张,截下了一部分。”    一番话听得林卿卿眉头一跳:“这就是你们截下来的那部分?”    “是。”郑掌柜点点头,“一共五万四千三百两,全在这里了。”    林卿卿打量着两人的神情,只见他们虽然做出惭愧的模样来,眼神却没有多少波动。    平静无波,竟是叫人捉摸不透。    “我知道了。”林卿卿点点头,将荷包递给了迎春,“我今日有事,改日去狮子胡同寻你们。”    话落下,郑掌柜和付掌柜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一丝讶异,还有一点不敢相信,他们带着这么多银子来找她,她怎么还能这样淡然地离去?    林卿卿就在他们讶异又不信的目光中转身,渐渐走远。    “小姐,这两位掌柜……”走远后,迎春终于憋不住了,飞快问林卿卿,“他们,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早些日子撵他们走时,他们不拿出来,也不辩解。    现在忽然如此,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我也不知。”林卿卿捏着手心,困惑道,“他们并不知道我知道他们吞银子,若是带着这些银子远走,足够他们一生无忧了。”    他们为何拿出来?    要说忠心耿耿,可前世林卿卿并没有看到这些钱。若二人果真忠心耿耿,就会在她出嫁之前把这些银子送来,就像今日一样。    “问问舅老爷?”迎春道。    林卿卿点头:“嗯,问问舅舅。”    来到周府。    “舅舅!”林卿卿一眼就看到了周一山,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叫了一声。    一转眼,看到舅母柏氏坐在一旁,她身后站着一名身材高挑,容颜俊美的青年,心情更加激动起来:“舅母,表哥!”    “卿卿来啦!”周一山见了她,笑得开怀。    林卿卿点头,她看着柏氏,提起裙子跪下,对柏氏磕了三个头:“卿卿给舅母请安。”    柏氏本来一脸的紧绷,见她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面上便放松几分:“起来吧。”    见她神情淡淡,跟上次来时舅舅和外公的表现一点儿也不一样,林卿卿有些忐忑。    “过来给舅母瞧瞧,都长这么大了。”柏氏说道。    林卿卿乖巧地走过去,给柏氏瞧。    谁知,柏氏伸出手来,一把捏住了她的脸。    “啊呀,这个没良心的丫头,怎么生得这样好看?老天爷真是不开眼!没良心的丫头就让她丑死算了!”    她力气有点大,捏得林卿卿吃痛,但是又不敢躲,乖乖站在那里由着柏氏捏。听她数落,眼眶又是一热。    舅母待她很好的,林卿卿记得小时候每次来,虽然舅母不苟言笑的,但给她吃的、用的、玩的,全都是精细极了。    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回想起来,那样精致的用度,必然不是舅舅和外公这样的大老粗弄出来的,全是舅母一手安排。    舅母待她这样的好,可她做了什么?    “舅母,我错了。”林卿卿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但眼泪不听使唤,扑簌簌直落。    从前柏氏待她那般好,可她居然还以为这世上没人真心待她,悔恨立时填满了心头。    柏氏本来也只是数落几句,没有别的意思。    她当年生周秉钧时伤了身子,一直没再怀,是把林卿卿当闺女看的。谁知这孩子没良心,就是捂不热。直到前日子,听周一山说她如今想通了。她心里高兴,只是仍然有点气,这才捏着她的脸数落。    没想到,林卿卿这么乖,由着她掐。顿时心疼占了上风,连忙松了手,抱着她往怀里摁:“你这倒霉孩子!”    两人说着话,不久居然抱头痛哭了起来!    柏氏是心疼林卿卿,林卿卿则是心怀悔恨,两人搂在一块,竟是悲从中来!    “你在林家吃了苦头,怎么不来找你舅舅告状!”柏氏哭着捶她。    林卿卿解释不出来,只是埋在她怀里,呜呜直哭。    上回她来,家里只有外公和舅舅,她虽然哭,到底还有些不好意思,能忍住一些。但柏氏是她舅母,这样抱着她,她就忍不住了。    “这是怎么了?”周一山在旁边,目瞪口呆。林卿卿上门来玩,不好好说话,哭个什么?    再看周秉钧,他虽然不言语,但是眼眶也有点红。    周一山不禁诧异,是他铁石心肠吗?怎么他并不想哭?    “你们哭吧,我去叫爹。”他站起来,往外走去。    “我也去叫爷爷。”周秉钧跟在后头出去了。    屋里只有柏氏和林卿卿,抱在一处,愈发哭成了一团。一个口里直喊“心肝儿肉”,一个连连说“对不起”。    惹得外头伺候的丫鬟都红了眼眶。    哭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才止歇了。    丫鬟恰时端来了毛巾和水盆,伺候两人洗脸。    柏氏和林卿卿刚才哭的厉害,不仅眼睛鼻头红红的,甚至还有些打嗝,此时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哭得我都饿了。”柏氏说道,看向一旁的丫鬟,“去弄点吃的来。”    丫鬟应声退下了。    柏氏拉了林卿卿的手坐着,问她:“那黄氏都怎么欺负你的?”    上回林卿卿来,周一山已经套了一回话,但男人和女人所关注的地方有异,柏氏听周一山说了,只觉得不详尽,便拉着林卿卿又问了一回。    她是女人,又是长辈,问起林卿卿这些话,半丝儿不妥都没有。    林卿卿本不想拿那些龌龊事儿烦她,但柏氏非要她说不可,林卿卿就把黄氏如何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纵着林佩佩欺侮她,又哄着林兴成不疼她,说了出来。    “后娘就这个德行!”柏氏冷哼一声,眼里划过厌恶。    又戳着林卿卿的脑门子,怒其不争地道:“你就这样软和?一点儿也不随你娘!你娘当年多厉害啊!”    林卿卿半岁的时候,周氏就去世了,她对周氏没什么印象,偶尔从林兴成和黄氏那里听到几句,也都是说周氏如何不好。    她心里发酸,握紧了柏氏的手,低头不说话。    “不过,我看你如今也算是长进了,居然把你娘留给你的两个铺子夺了回来?”柏氏转口说道。    林卿卿点点头:“她们欺人太甚,我才不要让母亲的东西便宜了她们。”    “不错。”柏氏赞许地点头,“你爹那样宠黄氏,你居然能让你爹向着你,长本事了。你爹也还算是个人,没有一昧护着黄氏,到底给你撑了回腰。”    林卿卿听了,止不住冷笑:“给我撑腰?若非肃王多看了我一眼,他会向着我?”    “怎么回事?”柏氏一拧眉头,听着不对劲,“怎么跟肃王扯上关系了?”    林卿卿便把及箅那日的事,对柏氏说了出来,末了道:“我爹想要我进肃王府,给肃王做侍妾,最近待我好得很,没有不应我的。之前黄氏不甘心把铺子还我,还捣乱来着,我爹当着我的面训她,给足了我面子。”    “好,好,好!”柏氏气得连道三声好,扭头对外面喊道,“叫老爷过来!快去!”    林卿卿说出这番话,是因为她想出了不给徐渭做小妾的办法,要不然她才不开口,没得惹舅舅一家烦心。    没想到,柏氏听罢,却担心成了这样,一时有些后悔,连忙道:“舅母,我没事的,我有办法不给肃王做侍妾。”    “你有什么法子?以死明志吗?”柏氏急得连连拍桌子,“那可是王爷!他要你做妾,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你爹那个利欲熏心的东西,他怎么能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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