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1

噼里啪啦，天不曾亮，鞭炮齐鸣声在黎花大院的门前响起，一遍连着一遍，大门敞开硝烟笼罩，下人穿梭的身影来去匆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有的捂着耳朵从乱跳的鞭炮上跨过去，回头看一眼又向里面走去。　　　　黎花人都没睡醒被娟子和齐氏喊来的从被窝抓起来。　　　　黎花迷迷糊糊摇晃着，任由这几个人围着她动手动脚，她实在不想动，稍微抬了点眼皮看了两眼，周围灯光昏暗，人影重重。　　　　“小姐，快醒醒。”　　　　娟子的声音响起带着笑意。　　　　黎花又睁了下眼睛不耐烦：“你们随便弄，我好累，不要烦我。”　　　　“咯咯咯！”周围响起奴婢们的笑声。　　　　黎花皱了皱眉乱扭着身子还要倒回去：“哎哎哎。”娟子吆喝几声赶忙出手将人拦下，重新拖回来将她外衣快速扣好，招呼旁边两个人，“快，一起扶着，不能耽误了时间。”　　　　黎花虽然犯困，倒也没有继续挣扎捣乱，被人齐心合力弄到了铜镜前坐好，有人迎上来拿着一个湿帕子。　　　　“让三小姐擦把脸清醒下，奴婢要开始上妆了。”　　　　娟子赶紧接过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动手给黎花擦了一把。　　　　“妈呀！”黎花一声惊呼哆嗦下彻底醒了。　　　　娟子收回手看着瞪大眼睛要吃了她的黎花愣了愣，继而忍俊不禁放声大笑。　　　　黎花咬了咬牙伸手掐了娟子屁股一把：“你故意的。”　　　　“哎呦小姐，你不能恼羞成怒呀，奴婢不都是为了你好。”娟子大笑着躲避，转了个圈将帕子扔回给旁边人，再转回来看着镜子里的黎花，“小姐今天一定要是最美的，奴婢祝你跟姑爷百年好合，白发齐眉。”　　　　黎花与镜子中伺候她多年的娟子对视，嘴角弧度慢慢扬起，她们之间有很多话都不需要拿出来讲，心中明了。　　　　周围奴婢开始七手八脚替黎花首饰，娟子也是忙的脚不沾地，一会儿拿着个一会儿又点灯，将衣服首饰都摆放在最趁手的地方。　　　　门帘突然跳起来，喧闹的声音伴随着恭贺。　　　　“恭贺黎三小姐大婚之喜。”　　　　“对对对，恭喜恭喜，黎三小姐跟秦二少爷乃天作之合，希望你们以后和和美美。”　　　　“恭祝你们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进来的各家贵夫人都穿戴喜庆，说着不绝于耳的恭贺喜词。　　　　关氏从人群中冒出来直接到了黎花身后：“谁说咱们黎花模样不好看，你们现在看看？这收拾起来可差了谁家的姑娘。”回头跟着其他几个人打趣。　　　　高氏瞥过来翻了翻眼睛扯动嘴角，那样子明显是不屑。　　　　当然，其她人都很了解这个人，也不打算让她说什么好听的，各自发表一些赞叹言辞。　　　　关氏伏下身轻柔道：“这就要嫁去秦府给人家做媳妇儿了，往后，可不能总是由着自己性子来，秦府温氏脾性是个好的，但是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多少有他们自己的规矩和骄傲，你要记得稍作收敛，若是真的闲的闷得，可以多去我们易家走动，你那姐姐可是天天盼着你呢。”　　　　相对其他人，关氏着实对黎花很不错，也确实有一半原因是因为黎果。　　　　黎花嘴角轻扬心里头已经很满足了，点了点头：“那往后，可就要经常叨扰易夫人了。”　　　　“哈哈哈，什么叨不叨扰，我喜欢热闹。”　　　　齐氏挑着帘子进来，看了眼在场的一干人又看向镜子前黎花，没想到一转眼，这个孩子也要嫁人了，酸了下鼻子上前，到她跟前看了眼关氏又看向黎花：“今天我专门请易夫人来给你梳发念吉祥话，黎花，嫁人了就不同在家，知道你性子烈，可也要懂进退，分辨局势，往后，你便是要靠着你自己了，但是别忘了，你身后永远有我们黎家大院，受了委屈，只管回家。”　　　　最后一句话哽咽说完，齐氏终究是没能忍得住。　　　　黎花眼泪唰就冒出来怎么都控制不住，唇瓣哆嗦就是说句感谢的话都做不到，这大伯母待她一如既往如亲女，她只想感激老天爷给了她重来的一次机会。　　　　吸了吸鼻子难得表现出软弱，孩子气的伸手扑出去抱住一旁的齐氏：“大伯母。”　　　　“哎！”齐氏抚了抚她长发笑道。　　　　关氏看的也是感动，擦了擦眼角轻声道：“好了好了，这可是大喜的日子，都要高高兴兴，快，我们可不能耽误了吉时，我来替你梳发。”　　　　黎花重新坐好，看着镜中自己，嘴角弧度一点点翘起来。　　　　关氏满面笑容，门外喜气洋洋鞭炮齐鸣，看着那梳子从自己发丝中穿过，从头顶掠下，耳边是关氏温柔好听的祝词，心跳也在一点点加快，宽大的袖子下，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已经出汗潮湿。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脑海中记忆晃动，上辈子也是这样的一天，却无喜庆，没有宾客没有祝福，只有一身过于廉价的嫁衣，她只带了一个娟子一个破旧的包袱离开了黎家大院，出门的那一刻隐隐听到有人念她的名字，可却想不起来是谁了。　　　　嫁入陈家八年，受尽高氏羞辱，下人轻蔑，陈朵儿算计，最终来自吴琴的毁灭，她上辈子都只有黑暗和痛苦，如今细细回想，居然没有一丝值得留恋和开心的，甚至想不起来那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唯独印象最深刻的只有每一次与秦桢的相见，他的痛苦，他的怜惜，他的爱意……　　　　“怎么哭了呢？”齐氏突然低声惊呼，赶忙用帕子给黎花擦起来，“乖，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要笑不能哭，难道要嫁人了不高兴吗？这可是刚化好妆，不能因为眼泪花了。”　　　　黎花嘴角弧度始终在，并没有躲避，轻轻出声：“我就是高兴。”　　　　高兴重生了，高兴一切都改变了，高兴她这辈子不在需要承受孤独和痛苦，高兴她要嫁给最懂她的那个人，高兴自己终于醒悟不在走错路。　　　　齐氏红着眼：“好，高兴就好，你高兴就好。”　　　　关氏放下梳子笑着道：“黎花这一头黑发真的好极了，快，你们几个都不要愣着了，给你们家小姐挽发簪花，将这‘凤冠’戴起来，吉时马上就掉了。”　　　　“是！”　　　　娟子最先上来，拿起放在桌边的那镶满珍珠的凤冠，前方珠帘话落带起响声，替黎花动作灵活的戴在头上，珠帘垂落遮挡住她今天明艳的娇容，隔着珠帘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原来也可是这么幸福，可以这么好看。　　　　门外响起一声通报，有人挑起帘子进入。　　　　黎花快速转了身，银铃含笑向她走进。　　　　“银铃。”黎花没想到她还会来，往她身后看了看。　　　　回想那天夜下与那个男人的相会，再见他并没有来，心中稍显失落。　　　　银铃歪了歪头：“哥哥很忙，不能前来参加黎花姐姐的大婚实属遗憾，不过，让我给姐姐带来一份礼物，希望往后，婳茶楼跟黎家茶园的合作能长长久久。”　　　　婳茶楼和黎家，而不是南风跟黎花，也便是说，南风彻底放开了，以这种方式告知黎花，他永远是一个能在她背后支持的朋友，但绝对无关风月。　　　　黎花嘴角轻扬，接过银铃手中的东西，低着眼睛：“谢谢。”　　　　“恭祝黎花姐姐新婚大喜，以后有空，可以跟秦二少爷一起去婳茶楼，茶水免费。”　　　　黎花抬头心情好极了，见银铃这般知道她已经不再跟自己生气：“那我可要跟他喝最好的茶，说不定没几天南风见到我们就要闭门谢客了。”　　　　“哈哈哈哈！”　　　　门外又是一阵鞭炮声，还伴随着锣鼓声天，穿着鲜艳的喜娘摇着帕子冲了进来：“快，吉时到了，新娘子要出门上轿了。”　　　　伴随着吆喝，周围奴婢涌上来七手八脚的忙碌。　　　　银铃来回张望一番不知道该做什么，面前人急匆匆的挤过去脚下一崴惊呼声。　　　　“小心！”　　　　腰上一紧被人拖住拉出去，鼻尖闯入属于男儿惯有的麝香味。　　　　银铃抬眼睛失神的看着面前那棱角分明的俊脸，面皮很快红起来忘了反应，双手还举在身前僵持。　　　　黎轩见怀里人这个样子忍俊不禁轻笑，咳了两声：“姑娘可还好？”　　　　低醇磁性的声音让银铃脑子嗡的一下更不知今夕是何夕。　　　　黎轩眉梢一杨有点不解，将人扶着站好：“这个屋子有点乱，姑娘可要小心点。”　　　　银铃咬了咬唇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一个念头：这世间居然还有比哥哥更出色的男儿。　　　　“黎轩，快。”齐氏突然召唤一声。　　　　黎轩往混乱的位置看了眼转头：“抱歉，我要送妹妹上轿了。”阔步而去。　　　　银铃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心头思绪：他是黎花的哥哥呀。　　　　又是一声喜娘的吆喝，黎花被黎轩拖上了后背，圈住身下那健硕男儿的脖子黎花充满了安全感。　　　　黎轩轻笑，将人拖了拖向外稳健前进。　　　　一出门，进入院子，鞭炮再次不绝于耳的响起来，硝烟升腾笼罩。　　　　“花儿要嫁人了，这往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哥哥今天能为你做的就是将你送上花轿，后面的路需要靠你自己一个人了，不过，不要害怕，任何时候都记住你有一个家，有一个哥哥，莫要让自己受了委屈。”　　　　趴伏在黎轩后背，黎花的眼泪就不曾停止过，虽然鞭炮声音震耳欲聋，可是黎花依然一个字都没有错过。　　　　大门外，秦桢一身艳红色喜服，手捧大花团，就是骑来的马都被脑袋上戴了一大朵，后面的花轿更是被红布笼罩，跟来的迎亲队伍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了街尽头。　　　　视线穿过硝烟看到那瑶瑶而来的身影，秦桢往前两步，手中用力捏住那大红花，突然在想，他是不是做梦，若真的这一世只是一场梦，他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恭喜秦二少爷新婚大喜，恭喜恭喜。”　　　　“哇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恭喜两位百年好合，恩恩爱爱。”　　　　“接新娘，接新娘。”　　　　围观的汝阳百姓还有各位宾客，对着这两对新人吆喝着祝福言语。　　　　田七也穿着一身红，笑眯了眼冲过来，对着下方人群开始扬撒东西。　　　　“哇，是银裸子，银裸子。”　　　　“秦二少爷真豪爽，恭喜大婚之喜。”　　　　“这是我的，是我的。”　　　　“喂，不许抢，这个是我的。”　　　　田七的举动让场面又一次进入另一个沸腾点，而黎轩背着新娘子已经出现，昵了眼秦桢绕过他直接走向花轿，轻而易举将人送进去，弹了弹衣服才转了身。　　　　秦桢也已经靠过来，眼睛就盯着花轿看。　　　　黎轩无语的瞥了他一眼，沉声道：“秦桢，我不想在以后看到我妹妹会受尽委屈而回到黎家大院，若是真有，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大哥放心，我秦桢用我余生来对苍天发誓，若敢对不起黎花，天打雷劈。”　　　　黎轩眉梢一竖看着面前男人，对方虽然笑意没有停止过，但是这番话，绝对没有敷衍。　　　　回头又看了眼花轿才再看向秦桢：“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话落绕过秦桢，向黎家大院走去。　　　　又是鸣耳鞭炮声，锣鼓震天，欢呼响彻四面八方。　　　　秦桢大笑着一举手：“给本少爷起轿。”　　　　“起轿！”田七挥着手跳起来喊了一声。　　　　如秦桢当时所说，八抬大轿从地面上缓缓升起，后方队伍十分壮观排列着说不清的嫁妆，秦桢看了眼黎家大院神清气爽的回身，冲向骑来的马一跃上去，含笑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花轿。　　　　“驾！”　　　　随着他行驶，后方队伍连绵不绝的立刻跟上，敲敲打打，鞭炮护送，轿子紧跟在他的马屁股后面，周围的汝阳百姓寸步不离的也跟上去，一路拥护直到街道的另一头，转了弯还能听到锣鼓声天的动静，还有那没有彻底消失的迎亲队伍。　　　　黎家大院门外。　　　　黎富仁双手背后身边靠着齐氏，直到确实看不清了才回头看着身边面容严肃的人：“老爷 ，也不知道这黎花能不能适应秦府，毕竟，那种大户人家…”　　　　“哎，别担心了。”黎富仁也收回视线摆了摆手，转身，“黎花虽然性子张扬了些，可绝对不是能让自己受委屈吃亏的主，你要担心不如担心秦府里的那些人会不会被黎花气死。”话落笑了几声，背着手往府里去了。　　　　齐氏愣在原地，反应过来瞪向黎富仁。　　　　黎轩抬手掩唇忍俊不禁，上前扶着齐氏：“我倒是觉得爹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这只是关心则乱，要非计较，也就只有黎花欺负别人的份，秦府那些人，估计还真不能将她怎么样。”　　　　“你们呀。”齐氏瞥了眼 身边人无奈道。　　　　黎轩抬头看到熟悉的一个人，皱了皱眉。　　　　齐氏察觉到也看过去，正是还不曾离开的银铃，莞尔一笑：“你是叫银铃吧？我一直都听黎花提起你，先不要急着走了，进府喝上一杯。”　　　　银铃见黎轩突然看向自己紧张了一下，再听齐氏邀请，前来的时候并没有打算多留，可是这会儿…　　　　又看了看黎轩，对方低着眼睛却嘴角上扬，心跳跟着就开始加快，赶忙移开视线：“谢谢夫人邀请，那，银铃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哎，人多热闹，走，里面请。”　　　　吴家同样喜气洋洋，吴琴与黎花大婚是同一天，只不过，她比黎花早一个时辰到达秦府，已经入了门，拜了堂。　　　　黎花的花轿在秦府门前落地，秦桢下马，鞭炮声突然响起。　　　　秦桢捧着花团走向花轿，一旁的喜娘笑着迎上来：“二少爷别愣着了，快踢轿门吧。”　　　　秦桢站在花轿门前深深看着，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出息，居然手上都湿透了。　　　　抿了抿嘴角沉淀一小会儿，上前，砰砰砰！　　　　帘子被挑起，伸出一只手来，秦桢这次没有任何犹豫伸了手将那手握入自己手中，微微用力将人带了出来。　　　　盖头下，黎花眉梢挑起，往牵着她的手看了看，秦桢居然在发抖？　　　　秦桢深吸口气略带叹息：“终于，是我的了。”　　　　黎花抬了抬头，隔着盖头想要看清对面那个人却做不到，但是听他的这句感慨嘴角情不自禁杨了起来。　　　　“接新娘子进府了。”喜娘甩着袖子又是一声吆喝。　　　　秦桢将花团的另一头交给了黎花，一人一边，脚步同行。　　　　秦桢牵引着身边的人，这是他这辈子要用生命去呵护的女人，带着她走入自己的生命，自己的领域，往后同心协力。　　　　黎花脚步缓慢，余光都是锁定着秦桢的动作，嘴角弧度不曾消退，这个是她今生要一起共度的男人，全心全意的去爱，走入他的生命，他的领域，一辈子都交付在他的手中。　　　　前院大厅，秦府双老坐于主位，温氏明眸看向外面，当那两人进入眼帘嘴角上弯。　　　　秦信表情淡淡坐的笔直，动了动手上的扳指。　　　　“新人行礼。”　　　　秦桢带着黎花在大厅中央站定，周围宾客都是来自各方商户还有亲眷，小孩子好奇的冒出头对着新娘子打量，有的还想冲上去看被大人阻止。　　　　司仪回头看了眼正位，秦信威严点了点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黎花被人都扶着离开了大厅人还有点晕乎乎的，天没亮就开始被人扯着忙活，又是梳头又是化妆，又是哭又是笑，总觉得像是站在油锅上噼里啪啦的，这一转头居然已经结束了，等她彻底反应过来已经坐在了新房中。　　　　透过盖头模糊的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不过跟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她觉得，像秦桢这样的男人一定像个花孔雀，房间里也是什么贵用什么，不过，如今那淡淡而显优雅的檀香，简单冷硬的格局，包括自己身底下坐着的那黑檀木拔床，任何一处都与秦桢人前表现得性格不太符合。　　　　娟子双手握在身前从外面进来，绕过屏风到了黎花跟前：“小姐，奴婢刚才看了看，门外又两名婆子还有三个丫头，听说是前两日夫人才安排过来的。”　　　　“没事。”　　　　“小姐，你可能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姑爷在前面招待宾客，不过奴婢也听说了，那位就在桥的那一边，一个时辰前就进了府。”娟子声音又小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