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涣接过秦临小厮的马,忙跟着他这一帮朋友一起走了。林越看他背影,又把目光转到地上那胡饼上,抱着肩膀静默无言。 到了柳庄之后,几人落座,吴涣缩着肩膀窝在一旁,其中一个穿蓝衣的公子敲了敲吴涣面前的桌子,戏谑说:“行了行了,赶紧把你这副扭捏样子收起来,跟个女人似的,你是把魂丢在那个林越面前了吗?兄弟劝你一句,你跟那谁不是一路人,以后离他远点,你说说你,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往大理寺跑,脑袋被门夹了吧!”此言一出,四下里哄堂大笑。没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吴涣,一个是秦临。 又有一人说:“阿涣啊,你怎么还跟那天煞孤星走那么近?你是不知道吗,那家伙命可硬的很,那可是一出生就克死了全家的人,跟他一起你也不怕折寿!你家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得悠着点。”说完这帮人又是一阵笑。 吴涣一向最维护林越,若是旁人说了这番话,他早就冲过去跟人打起来了,可是这些人都是他的好朋友,他不好打人,所以只得猛拍桌子梗着脖子跟他们争辩:“阿越才不是什么天煞孤星!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们不准那么说他!谁说他克死全家啊!林少卿明明就是寿终正寝,也不是突然横死啊!至于他祖母母亲姐姐们的事,都是巧合,说起来也都算合情合理,只不过恰好挤在一起发生了,哪里就跟阿越的命格有关了,他身边的人不是都活的好好的吗!”这么大段说完,吴涣手都拍肿了,脸也红了。 他愤怒地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没人说话,周遭一片寂静,就当吴涣以为自己已经镇住他们的时候,有人突然说了一句:“那么多巧合都挤在一起,可不就是命吗?”又是一通笑。笑完之后,先前那蓝衣公子又道:“天煞孤星也分种类的啊,他那就是六亲缘薄,他肯定能克死人,林列没死,那是因为老子的命比儿子的命硬,俗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阎王生了一个小阎王,林列是那老阎王,林越就是一小阎王,你想一想胡显那案子,啧啧,真是一点阴德都不积。林列早死,我看这个林越估计比他爹还早死,你看他那副晦气样子!” 吴涣双目充血,手指着那人鼻子怒斥道:“你!你给我……” “好了!吵什么!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体统呢!都给我闭嘴!”秦临不仅说了这通话,还砸了一个茶碗,于是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这些人里头,属秦临身份最高本事最大,这帮人一向以他马首是瞻,他让人闭嘴,自然不会有人再说话。 秦临的声音沉静似水,他十分好脾气地同吴涣讲话,“阿涣,大理寺不是你呆的地方,听我一句劝,把那差事辞了,回家待一段时间,把亲事办了,来年补个缺去吏部,有你父亲岳父给你保驾护航,一生顺遂如意,何必跟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人扯在一起。” 吴涣又站起来,学着秦临也砸了一个杯子,声音愤怒:“秦子仪!你是我朋友吗?我就纳了闷了,那顾佳期怎么就让你这么维护了?你秦世子什么时候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过话?你喜欢那个顾小姐你就娶啊,她绝对不会拒绝!” 那蓝衣公子平日里跟他们几个玩的最好,不愿意他们兄弟之间因为误会生有嫌隙,一时没加考虑,嘴一快就把话说了出来,“哎呀,阿涣你误会了,子仪他并不喜欢顾小姐,平日里照顾她不过是因为……”因为什么呢?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心中叫苦不迭。 秦临的声音沉静的有些冷,他说:“因为什么啊?继续说啊,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蓝衣公子狠吸了一口气,擦掉了额头上的汗之后慢慢地站了起来,道:“子仪,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我先走了。”他几乎是跑着离开的。 吴涣很想知道秦临是因为什么才对顾佳期如此维护,可是他见众人全都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便觉得这肯定是秦临的忌讳,他自然不会问,于是便跟着众人一起敛声屏气。 良久之后,秦临出声:“好了,不必管他了,我们继续。”他看向吴涣,一字一句道:“你不喜欢她?所以不想娶,是不是?” 吴涣没有犹豫,点了头道:“我知道她很好,可是我就是不喜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还有些别的话要说,可是却被秦临抬手打断,“好了,强扭的瓜不甜,这件事情我来解决吧,你回家住吧,整天窝在一小巷子里,日子过成那样,可真让人看不下去!” 吴涣的脸在一瞬间有了神采,他忙不迭地道谢:“真的啊!那多谢你了!子仪,你果然是我最好的兄弟!”秦临只微笑了一下,没别的表示了,但是事情发展到了这里也算是有了一个完满的解决,气氛又重新开始变得融洽了起来。 有个人为了缓和之前的尴尬开始开吴涣的玩笑,道:“阿涣,你小子行啊!顾小姐那样天仙一样的大家闺秀你都不喜欢,我看你是喜欢男人吧!”他本是开一个玩笑,但是没想到却正好戳中了吴涣的心事,他又恢复成了在林越面前的那副样子,失了魂一样站起来,喃喃复述道:“我喜欢男人……” 他这样子有点魔怔,把提起这话头的那人吓的不轻,连忙解释道:“可别啊,我开玩笑的,我错了,你别这样,怪吓人的!”但是这话吴涣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原来我不喜欢女人,是因为我喜欢男人吗……” 他略带着点迷茫把这话说了出来,这下子就是秦临都被吓着了,他一口酒刚喝到嘴里又全数吐了出来,都吐到了那个说吴涣喜欢男人的人脸上,秦临这样子的还算是好的,只是眼睛瞪大了一些,其他人全都是一副下巴都惊掉了的样子,他们全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这时候仿佛意识不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的吴涣。 现在的吴涣好像痴傻了一样,痴痴说道:“我喜欢男人,阿越也喜欢男人,阿越听到了我要跟别人议亲就不高兴,还说他不想再见到我……阿越喜欢我,他喜欢我!” 这下更了不得了,有的人直接被吓的从凳子上掉下来,而且还没起来。 吴涣语不惊人死不休,又冒出一句:“不行,我要去跟我娘说,我不成亲了!” 他晃荡晃荡跑了,留下一地七倒八歪的人。 这其中一个人摇着头感叹道:“乖乖哎,这要是真的,吴家不得绝后啊!吴御史就这么一个儿子,真断袖了,吴御史得气死吧!林越这下子可跑不了,吴御使不得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把林越骂死”他碰了碰旁边同伴的胳膊,求证一样地问道:“吴御使好像真的骂死过人吧!” 他的同伴摆了摆手,表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秦临的眼前则是浮现了那个一直穿藏青色官服走路从来弯着腰的大理寺小吏的身影,瘦弱到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 身为这件事的另一主角,林越此时还站在青石巷子口那棵大柳树下,小风吹的他有点冷,他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转头对一旁站着的手下小吏道:“我刚刚说的你都记下来了吧,记得把记下来的这些送到刑部去,跟那边宋大人说,今天这案子,要跟上个月中城郊土地庙还有这个月初东城荒宅的那两起案子并在一起处理,至于是他们刑部还是咱们大理寺负责,他们说了算,把这案子的卷宗一并送去。从刑部回来之后,把我刚刚说的话都跟陆大人重复一遍,就说我是这样处理的,陆大人要是再问其他的,你不知道就不用说了。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你们把尸体抬回去,刑部要就给他们。” 那小吏点了点头,说:“好的林大人,属下知道了,林大人回去好好休息。” 林越嗯了一声,摆了摆手,那小吏弓着腰恭敬退下之后,林越把挽着的袖子放下来,转身就回了自己家。 林越住锣鼓巷,这宅子是他爹,之前的大理寺少卿林列留给他的,他十五岁回了京城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他回京那年他爹死了,他也没有请个小厮仆妇什么的,现如今这宅子里只住了他一个。 身为大理寺的官员,林越一向敏锐,他在开门的时候看见隔壁宅子上的锁换了一把,心想估计是有新邻居搬来。新邻居的到来让他想起了之前的邻居来,那家人对他不错,可惜那家人下场不太好,他的名声在那里,没人敢当他的邻居,所以旁边这宅子空了有一年了吧。 新邻居是什么人林越不关心,他进了门之后就把门栓好,换了衣服打了水之后开始洗床单和衣服,皂角什么的刚弄好,有人敲门。林越一开始是不打算搭理的,但是敲门的那个人也实在是太过于执着,以至于林越有些烦。 他手还湿着就去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圆脸的姑娘,捧着一包东西在那眯着眼睛笑,姑娘见了林越之后把那包东西献宝一样捧到林越面前,声音甜甜的说:“我是隔壁家的侍女,今天刚搬过来。我们公子要我给你送一点东西来,这是我们延津的特产,很香的!” 确实是挺香的,若有若无的,很抓人,林越虽然觉得这东西不错,但是他也怕麻烦,他只是看着那东西,但是却没有伸出手要接的意思。那姑娘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手上还带着水,便恍然大悟道:“公子是不方便吗?我可以给公子送进去!”说完她就要进门了。 也就是在她一只脚要踏进来的时候,林越突然关了门,姑娘的脚给夹了,疼得很,叫了一声后单脚跳着往后退了一步,林越重新把门栓上了。 他在门后站着没走,就听到了一个温和的声音讲道:“小梅,不是让你给人送东西吗?你怎么把东西丢到了地上啊。” 小梅嗫嚅着道:“我……我不知道啊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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