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要到新年了,纪棠的身子略有了些起色,周琪也是皇后身边很被看重的宫人,时常能来探望纪棠陪她说说话,纪棠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纪棠算算时间差不多再有一个月就可以告知皇后自己有孕的消息,不知道自己一直牵挂的男子在知道自己有了他的骨肉之后会有怎样的情绪,惊讶的、欣喜的、不知所措的?纪棠自己在心里演绎着那画面,不知不觉地偷笑起来。 “姐姐是有什么好事,开心成这个样子,也说给妹妹听听?”只见姚嘉正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一盒子点心。纪棠小心地起身迎她坐下,只见她双颊被外面的冷风吹得通红,心疼的拉过她的手给她暖着,关切地说:“这么冷的天,你不好好在永安宫待着,怎么还往我这来一趟。”姚嘉扬起精致的小脸笑意暖融融的,对纪棠说:“怕姐姐独自在这里孤单,就来看看姐姐。还特地给姐姐做了你喜欢的玫瑰糕,姐姐快尝尝怎么样?”纪棠却不如以前一般吃糕点,似乎很犹豫的样子,姚嘉不知道她有孕在身,奇怪的问道:“姐姐怎么了,可是不喜欢妹妹的手艺了?”“不是的,妹妹的手艺一直很好。”纪棠赶忙回道,却还是不想去碰那点心,姚嘉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想着是不是纪棠要疏远自己,不由得有了几分不快,却听纪棠接着说道,“妹妹抱歉,我确实最近身体不好没有什么胃口。”说罢歉意地看向姚嘉。 “姐姐是哪里不舒服?”姚嘉关切地问着,“也没什么,就是睡不好,整天都没什么精神。”看到纪棠确实面色大不如前次所见,以为她是生了什么重病,毕竟长久的姐妹之情,跟着追问“可是很严重吗?有没有去太医院看看?可有想吃什么?”纪棠看她如此担心,对她也是很信赖的,便据实相告“妹妹也不用担心,只是皇上临幸之后,没想到就有了身孕……现在还不足两月,所以时常难受得很。虽然我爱吃玫瑰糕,可是玫瑰却有收敛和活血的功效,为了孩子是万万不敢吃了,还望妹妹见谅。”姚嘉听到这个消息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大事情纪棠竟瞒了自己这么久,而且她真的就这么幸运,之前却还和自己说什么不要荣华富贵,可不都是瞒骗自己像个傻子吗!姚嘉没有再说什么,只让纪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派人到永安宫找自己,纪棠只嘱咐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姚嘉保证了之后收起玫瑰糕回了永安宫。纪棠这边幸福地畅想着要给自己的小公主准备漂亮的衣裙,却不知那边的姚嘉回到永安宫砸了一盘玫瑰糕后,一个可怕的想法正在她心中酝酿着。 柏芸之自从得了儿子便觉得每天过得愉悦极了,秦祐极现在才六个月左右大,刚长了两颗乳牙,只要一逗他就咧着嘴露着牙笑个不停,柏芸之跟旁人说话,他就跟着“啊啊呀呀”冒着几个单音,直逗得柏芸之和宫人们笑语连连。但是最让柏芸之担心的还是永宁宫的那位,她怕自己一个疏忽,那个失去儿子的疯女人就会伤害自己的儿子泄愤,她只能困守在永安宫不敢出宫门半步,儿子也是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一时一刻也不敢懈怠疏忽,让她随时随地绷紧神经疲惫异常。因此,当神情恍惚的姚嘉跟她说纪棠有孕的消息时,她先是一愣,随后便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她听闻了纪棠准备求皇后庇佑的打算,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傻子,皇后困守坤宁宫自身难保,还指望她能保这个孩子吗?不过转念一想,一个很好的计划在脑海里应运而生,用纪棠那个卑贱宫婢不知道能不能活的胎儿保自己千娇百宠的儿子不是正合适吗? 万贞儿自从柏芸之有孕以来,这一年多过得极不顺心。宫外,为了自己不成器的弟弟万通多番筹谋,企图说服秦见濬给他安排在锦衣卫做个有实权带俸的官衔,偏偏执掌锦衣卫的袁之彬是个难缠的家伙,几次不能得偿所愿;后宫,隔三差五就听说皇上和太后给永安宫的小皇子又添了赏赐,再想到自己那夭折的儿子,万贞儿的怨恨就如同爆发的火山,却又偏偏无可奈何。这边正郁闷着,苏钰端着一盘子茶点走了进来,她放下茶点给万贞儿仔细地揉捏着腿,又看了看万贞儿的神色,试探着说道:“贵妃娘娘,奴婢刚刚听闻了一个消息,不知道当不当说。”“有什么当不当说,只管说来,本宫也只当听了闲话。”万贞儿挑了一个荷花酥,小口的品尝起来。“回娘娘,听闻藏书阁一个姓纪的宫人前两个月被皇上临幸了……”听到这里万贞儿的手微微捏紧,荷花酥在她手上被捏的有些变了形状,随即她又放松了身子懒洋洋地说:“皇上要临幸哪个宫人那有什么可说的,本宫自知人老珠黄了,可皇上还年轻,喜欢了哪个年轻的宫人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也要拿到本宫这里来嚼舌根?”“娘娘,要只是临幸,奴婢哪会多嘴,可是那宫人,有孕了……”“什么!”万贞儿吃了一惊,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荷花酥,苏钰看她这般愤怒模样,赶忙低着头不敢说话。万贞儿气得喘着粗气,良久才稍稍平复了一些,神情有些恼怒的样子,拍着榻喝道:“柏芸之她是个贤妃能怀孕也就罢了,这么个小宫女也敢怀皇上的孩子!”苏钰跪在地上小声劝慰道:“娘娘息怒啊!”“息怒,息怒,叫本宫如何息怒!若是让她生下孩子母凭子贵,将来岂不是要同本宫平起平坐!”万贞儿的怒气无处发泄,只得狠狠把旁边的盘盏扫到了地上。“娘娘息怒,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凭她一个小小宫婢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娘娘的恩宠相提并论。奴婢只是怕,万一她生下皇子,留待将来,对娘娘可是个祸患……”“那本宫去杀了她!”万贞儿怒气冲冲地说。“娘娘不可!”苏钰赶忙阻拦道:“这个宫人被皇上临幸过,万一哪天皇上再找她知道她被娘娘所杀,虽然皇上不会怪罪娘娘,但只怕多少还是会有介怀。不如就堕了她的孩子,任她自生自灭,皇上也不会知道的。”万贞儿略一思索觉得有理,便对苏钰说:“那本宫亲自去,看她堕了胎本宫才好放心。”“娘娘万金之躯哪能做这种事,毕竟是谋害皇嗣,娘娘千万不可出面,连咱们永宁宫的人都要撇干净了,免得有所牵连。奴婢会安排的,还请娘娘放心!”苏钰恭谨说道。“那就交给你了,好好把这件事办妥。”万贞儿收到苏钰的保证心里宽慰许多,躺回了榻上小憩。 纪棠正在屋里安睡,但她自怀孕以来特别警觉,稍有声响便会惊醒,迷迷糊糊间觉得似乎有什么动静,立刻睁开眸子谨慎的扫视屋子,只见两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正站在桌前嘀咕着什么。“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屋里做什么!”纪棠大喊出声希望外面的人能够听到,哪知这两个宫女没有丝毫惊慌,一人直冲过来按住纪棠不让她呼喊,另一人小心的看向屋外有没有其他人,确定没人之后关紧门窗走向纪棠。纪棠被制住无法动弹,只能哀求地看向压着她的宫女祈求她放过,而后走来的宫女冷漠说道:“附近都没有人,你喊也是没用的。你放心,主子只让我们堕了你的孩子,不会伤你的性命。”纪棠一听这话更加挣扎起来,拼命地摇着头,眼眶蓄满了泪水将掉不掉,她把这个孩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哪里肯失去这个孩子。那宫女却不理她,回身从桌上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就要拿给纪棠灌下。 感到唇齿之间苦涩的药汁缓缓流向喉咙,出于本能的反抗,纪棠一把推开压着的宫女,她知道自己跑不掉,直接跪在床上向两人磕头祈求道:“我不知道两位的主子是谁,也不知道为何要如此逼迫我,你们可以杀我,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们,让我生下我的孩子,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纪棠一遍又一遍声泪俱下地哀求,每求一句头就在床边重重地磕一次,没磕几下就通红一片。两个宫女毕竟也是女子,听着她声声泣血的哀求一时竟是狠不下心,看着碗中药汁她也略喝了一小口,想着应该也能回去复命,便不再逼害她,端着药汁的那宫女说:“我们今天不加害你,以后也可能还有别人再来,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两人悄声离开,而纪棠因脱力倒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棠因疼痛才恢复了意识,来自腹部的疼痛。虽然她拼命反抗,那两人最终也没有再给她灌下药汁,可是开始还是有一点被她喝下,她感到腹部难言的绞痛,也感觉到力气在一点点流失,她突然特别恐惧,她感觉到她这段时间无比珍爱无比疼惜的孩子正在慢慢地,离她而去。冷汗不断从她额上沁出来,她紧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嘴唇咬得出血了都没有发觉,她颤颤巍巍地伸出苍白的手,从贴身的衣袋中摸出一个约两寸见方的精致小盒,纪棠打开小盒,只见盒中盘卧着一只长度不及一节小指的莹白色小虫,看上去有点像白蚕,却又有点不同,全身散发着一种透亮的荧光。纪棠紧皱着眉头,可能是因为疼痛唇齿都有些微微打颤了,却见她用指尖挑起盒中的小虫,一口吞吃了下去…… 万贞儿收到办事宫女的回报,说那姓纪的宫人确认根本就不是有孕了,不过是肚子里长了个瘤子,已是病入膏肓的模样,只怕是活不了几天,可以任由她自生自灭了。万贞儿却还不放心,苏钰在一旁提醒道:“娘娘若还不放心,便把她打发到安乐堂去便是了,即便是要死了,可也不能让她安安稳稳死在宫里,让她到安乐堂吃吃苦头去吧!”万贞儿也觉得甚好,便没什么异议。 史书记载,成化五年十二月末,藏书阁女史纪棠因病痞谪居安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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