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厂成立之后便开始了雷厉风行的清扫,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妖狐夜出”神秘案件(注1)和黑眚事件又被大肆严查了一遍,京城内差不多都受到这股风暴的侵袭,上到朝廷勋贵下到黎民百姓,抓捕连坐之人不知繁几,其中真的几人罪有应得却是难说。京城内还未稍稍消停,到了成化十三年的二月又因为得锦衣卫百户韦瑛的举报彻查福建建宁卫指挥同知杨华等人的事件,前后牵连京城和地方多位大臣,导致底下各地也是人心惶惶。  杨继宗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入京其实心里颇有些忐忑,但早已定好了从嘉兴到京城的觐见述职也无法变更,这一路行来也是听了不少关于京中的情势,不过好在杨继宗为官清廉人品端正,并没有任何可由人掌控的把柄,于是不论到哪里都敢把腰板挺得笔直。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听闻京中新成立了一个西缉事厂竟然由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太监掌事,短短一两个月就是办了几件大事风头大盛,杨继宗不知道这西缉事厂的深浅,不过看过京中老友的来信也略知一二,老友还千万叮嘱不要招惹这个西厂的提督曲直分毫,否则怕是有大祸。杨继宗在马车里颠簸了好些日子身体困乏得很,靠着一旁的车窗微微打着盹,心里暗自想着,进了京城只管做该做的正事,旁的丝毫不沾,过几日便可离去,自然不会牵扯到这泥潭中。哪知道他计划得再好也没有赶得上曲直的变化,他前脚刚入了京城还没安顿好,后脚就收到了西缉事厂提督要来拜会的帖子。杨继宗正是精神不济的时候,心里乱糟糟地想着入京要办的事,哪有心思与曲直周旋,三言两语便打发了前来递拜帖的小太监。  小太监从门前不远处转了个弯进了一条小巷,再往里走不远处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小太监走过去立在车前小心回道:“督主,杨继宗不愿见客。”“哦?还真是有趣……”里面的正是曲直,能让他在百忙之中特意抽时间拜访的自然都不是等闲之辈,只是这个杨继宗明明不过是个小小的嘉兴知府。曲直没有被拒之门外后的丝毫恼怒,反而能够听出他的语气带着愉悦和早知如此的轻松,小太监也没说什么,牵过马车缓缓离去,没有任何人知道,此时叱咤京城的西厂督主曲直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巷停留过。曲直径直回了宫,京中的官员们多多少少都被曲直查过,自然是要向皇帝回报一下工作的,这天秦见濬心情还不错,为太子新找了几个师傅,都夸太子读书极好而且聪慧知礼,秦见濬可是由衷地龙心大悦,于是这天曲直回报了一些大臣们无关痛痒的荒唐事,都被秦见濬从轻带过了。“曲直,你看了京城中这么多人,现在又有一批入京述职的地方官,依你看这么多人中,谁是最清廉的?”秦见濬知道,不论哪朝哪代,贪官是年年杀年年有,即便太\\祖皇帝杀贪官的手段近乎残暴,但天下贪官还是屡禁不止,真的让心无奈又心酸。“回陛下,要说这天下不爱钱的人,大概只剩杨继宗一个人了吧!”说罢又恭谨地低着头。“当真?天下还有不爱钱的?”秦见濬觉得曲直的说法有点好笑,于是笑着问道。“要说钱这么好的东西谁不爱,不过奴才以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杨继宗大人是真君子,举朝上下若说清廉,杨大人认第二只怕无人敢认第一!”曲直说的中正,秦见濬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又问了些别的,没再提及杨继宗此人。不过曲直这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几句话却在之后救了杨继宗一命,不知杨继宗知道会不会遗憾今日没有见曲直一面。  入京述职的官员们没耽搁几日又该回地方了,毕竟地方上的事务也不能长时间无人打理,随着大批官员离开,曲直这边可以稍稍清闲一阵,偏偏此次跟着官员们离京的还有一个进京上贡的南京镇监覃力朋,又给曲直惹来一桩官司。能从南京来进京上贡的人,自然也是皇帝的亲信之人,仗势欺人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底下地方上的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反正覃力朋这样的人只怕几年也不会路过一次,偏偏这覃力朋做得太过。曲直说天下不爱钱的只杨继宗一人大约不假,这个覃力朋是爱极了钱,要说天下来钱最快的买卖大概就是盐铁,于是离京不远竟然就明目张胆载上了一百艘船的私盐,若是他偷偷地运这事大约最后也是大事化小的,他还非要滋扰周边州县惹得官怒民怨。最后路过武城县时,遇到一个刚正的典史按正式手续来查问就闹了起来,不仅将典史的牙齿打断还射杀了下面一个跟班的小吏。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曲直执掌西厂不久正是千头万绪急于立功的时候,覃力朋不偏不倚撞上来正好给了曲直机会,曲直便毫不犹豫地彻查告发了此事。覃力朋是罪有应得,曲直也算是做了个为民除害大快人心的事,因为这件事做得漂亮,朝中风向竟然隐隐有偏向曲直的苗头,秦见濬知道了这事本来是龙颜大怒判处覃力朋斩刑的,却不知为何锦衣卫暗中掺和进来用尽手段力保覃力朋,竟让覃力朋侥幸免死。小人物的死活都无所谓,秦见濬却因着杨继宗和覃力朋两人之事看出曲直是个能辨忠奸的明理之人,对他更为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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