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时志龙才知道,爱可以是决绝的。    因为爱,所以共有相拥和别离。    “我有一个朋友,叫崔胜铉——或许权志龙君曾经听过他的名字。”    把谱本递给自己后,这个叫郑秀彬的陌生女子突然说。    “……有点耳熟。”但志龙不明白她这样说的意思。    “我是从他那里听说了权志龙君的名字,才得以把这个意外拾到的谱本带来YG……崔胜铉君与您一样是活跃在UG的rapper——他可能比您大一两岁——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音乐人,但尚且需要一个机会……”郑秀彬说着,目光诚恳而略带紧张地看着志龙。    “所以您觉得我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志龙有些许惊讶,在“我”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没错,”郑秀彬颔首,“我想请您看看这个——”她从提包里拿出唱片,郑重地放在志龙面前的桌面上,“这是他自己录的。假如您看了这个觉得满意的话,我希望您能把它交给杨贤硕代表。”    “崔胜铉……”志龙那盒光盘,低声念道,。他抬眼望郑秀彬:“您对他真好。”    “这样,就算是好了吗?”郑秀彬回视着志龙,眼中掠过惆怅。    “嗯。”志龙望着她的眼睛,竟有一瞬失神。那样的眼神,会是爱吗?他们之间的,是爱情吗?    “无论如何,希望您可以帮忙。”眼中惆怅转瞬即逝,郑秀彬望向他,“谢谢您。”    “这个就拜托您了,权志龙君。”    看着面前桌上的唱片,志龙挑眉,望向坐在对面的年轻女子。    “郑秀彬小姐,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吗。”为了不使语气听起来过为强烈,他选择用陈述的语气传达疑问,“您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后果。”    “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郑秀彬面上浮现笑容,平淡得恰到好处,仿佛毫不在意。但志龙仍察觉到她克制的表情之外略显黯然的眼神。    有趣。    他饶有兴致地拿起桌上的唱片,用一分钟的时间仔细端详。    玻璃外壳简洁却精致,黑胶唱片静卧中央,上用白色油性笔潦草勾出英文“Trap”的字样,似乎是歌名。    仅是活跃在UG,就已经可以自己录制黑胶唱片。    不简单。    志龙抬眼,对上她依旧冷淡的眼神,让他不禁微微一愣。    “那好,”他冲郑秀彬微微一点头,“我自然会帮秀彬小姐把这个交给社长,算是还了这次您为我找回谱本的恩情。”    周末去sean演唱会伴舞的路上意外把谱本落在电车里,而里面还有他本周三要交给社长过目的作业。表演时他一直心神不宁,幸而不露声色才没被人察觉。回到车上后,原本自己坐的位置上早已空无一物。从那时到今天的整整48小时,志龙已经重新写好另一首歌以应对今晚的作业检查,不想今天下午竟会有人来YG找自己,送来谱本与一个请求。    “权志龙君既然答应了,我也就放心了。”郑秀彬微微一笑,随后便站起身来,“那么,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请慢走。”志龙也起身,二人相互鞠躬示意后她便转身离开。    望着郑秀彬走出大厅,直至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志龙也未能移开视线。    这之后他再未见到的女子,亦或是手中没有放下的唱片,究其契机,此时的志龙尚未可知。    多年后,志龙问胜铉:“当初是如何狠下心才能舍下她?”    而胜铉,用他那一刻未能完全理解的苦笑,说了一段他大概很久很久都无法忘记的话。    “……志龙,如果你曾经遇到一个人,她令你魂牵梦萦,满心忧愁与甜蜜,令你从此不再像自己——那大概可以算作是爱的某种开端——如果真的足够幸运,她也能够或曾经能够真心真意地爱你。这样一个人,你希望为她放下其他的一切来和她在一起,她却甘愿为了你而失去你……这样一个人,她最大的心愿未必是与你长相厮守,但她相信你值得拥有最永久的幸福……但她那时不懂我,我也不懂我自己,所以我后来有时难免悔恨昨日决定……我们所谓的狠下心,只是因为过去没能看透自己。我们都以为此刻的就是最好的决定,一到明日太阳升起便悔不当初——好在如今年纪渐长,才能渐渐发觉这未尝不是一种体悟人生的方式,才发觉对于曾经这样一个彼此深爱的人来说,即使无法一直走到终点,也不会留下太多遗憾。因为是爱,所以不必悔恨或抱歉。”    因为是爱,所以即使痛苦,也是一种自我的历练和成长。    这就是胜铉过去的爱情。    但志龙的呢?    他看着醉眼朦胧的胜铉,缓缓放下手中酒杯。    那一年15岁的胜铉遇到了20岁的郑秀彬,而不久之后,15岁的志龙便遇到了同是15岁的金真儿。    那也许是少年志龙真正对于爱情的初次体验。    *    “真有那么喜欢我?”    “我……”志龙看着眼前因近距离注视而看上去愈发漂亮的女孩,心微微颤抖着。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吗?”志龙又走近一步,满意地注意到女孩并未因自己的靠近而后退。    “不知道,”金真儿眨了眨眼,面上现出略带试探的笑容,这让她秀美的五官更平添了一种少女独有的魅惑,“听说你在YG做练习生?以后想成为艺人么?”    “不止是艺人,我会是大韩民国最顶尖的rapper。”志龙看着她,眼中露出他从不愿遮掩的骄傲。    “噢?”金真儿笑了笑,仿佛并不相信。    “社长很喜欢我,我很快就会出道,然后每个人都会知道我的名字,我的歌会被所有人传唱——”志龙笃定地,并且略带张狂地说,“然后成为你的骄傲。”他一向如此相信。    “听上去还不错。”金真儿终于露出志龙所一直期待的那种笑容,仿佛他已经成为超级巨星,从而已经成为了她的某种骄傲。    这个傍晚,放学后,在学校图书馆后门的桑树下,金真儿成为他的女友。15岁的志龙,就这样莽撞地兴致勃勃地冲进恋爱的泡沫里,一发不可收拾。    在真儿以前,他曾幻想过无数的女孩。就同所有不懈追求着至美的人一样,女孩们是他在早期生命里接触到的最初的美丽生灵。她们有的是邻家年龄相仿的少女,在某个夏日午后穿着碎花睡衣坐在阳台边上阅读,或是吃着刨冰,雪白的手臂和小腿一同沐浴在日光里,不经意的微微一斜身便可看见碎花睡衣里微微隆起的掩在棉质背心后的□□,而志龙就在对面的窗帘后,沉默地注视着那夏日幻曲一般的无名少女;有的是酒吧里驻唱的女郎,火红的卷发,深褐的眼影,香烟的迷雾在红唇间袅袅升起,她有时在台上唱着撕心裂肺的情歌,有时在舞池中与不知名的摇滚歌手贴臀热舞,脸上时而标榜着妩媚的笑容,时而漫布乌紫的泪痕,志龙虽不曾打听也不曾记住她的名字,却总是在偷偷点燃香烟后想起她辨不清本来颜色的红唇,再黯然将烟捻熄。这些女孩最终都没有与志龙的生命产生交集,但都被志龙有意无意地写进了歌里。志龙已弄不清词句间的指向,却无比确切地知道那些风格迥异的词曲里早已留下了她们的痕迹,而那些他甚至未曾知道名字的女孩,曾是他年少单调生活的一抹高光。    如此之多的女孩中,金真儿是志龙的第一位女友。    喜欢上她,大概是在某次年级汇演之后。那晚她纤长的手指悠悠勾住伽倻琴弦,黑发如瀑,浅蓝的韩服裙摆随夜风涌动。乐声流淌中志龙望着她,她在他眼中化作当晚月色的最美画作。    真儿和从前的女孩们不同。她近在咫尺,而志龙觉得她对于自己来说并不遥远。台上她是不可亵渎的精灵,而台下她的笑容则为所有人展开。她是如此热情活泼的存在,这让志龙感到她平易近人。好几次志龙注视着她的背影,在放学后的巷口。他总觉一伸手就可触及她深蓝制服的肩膀,即使她已走出很远而他尚未有理由追赶。    志龙必须给自己一个触碰的理由。    他开始为期一年的追求。鲜花,糖果,漂亮饰品,男孩子能想到可以送给心仪少女的东西他无一遗漏。除此之外,恰到好处的蜜语甜言与嘘寒问暖必不可少。终于,由起初的礼貌拒绝到默默接受,再到她有时也会在下课后等一等,等志龙出现在空荡的教室门口,等志龙微笑着看她拎起书包缓步走近。    “我喜欢你。”    他这样对金真儿说。    他的心因注视她而砰砰直跳,有时一整天心里只回放她带笑的面容。    最后,在桑树下,他第一次牵住她的手,那么轻盈的触碰,让他总觉得她柔软的手掌立即就会滑出他的手心。但他依旧心跳如鼓。    这就是喜欢吧!这就是爱吧!让他变得这样没羞没躁、这样鲁莽、这样偏执。这不是被控制的,亦不是企图施加控制,更无法止步于涣散的遐想——这对于志龙而言是一种全新的情感体验。他仅仅是觉得和金真儿在一起能让自己获得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喜欢她,她似乎也开始喜欢他,他们两情相悦——更重要的是,她曾经并且依然是那么多男孩的幻想,现在却与自己在一起,柔软的手只与自己的相握。    志龙不可自拔地喜欢着真儿,兀自沉醉,在幸福的泡沫里度过了梦一般的一整个暑假:他不再孤单了,每天有了一个可以互相想念的人,有了一个在自己结束一整日训练仰卧在练习室地板上互发短信以获得安慰和鼓励的人……志龙从心底里相信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看你是陷进去了。”东永裴这样调侃他。永裴是志龙在YG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他的舍友。三年光阴流逝,他已成为自己在这里最好的朋友。    “才不会。”志龙作出满不在乎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但话已出口,再无法收回,也毕竟无伤大雅。志龙只是不想让永裴觉得自己是个被女人迷得七荤八素的傻瓜,虽然他也不知自己怎会这样想——也许,是因为志龙一向自诣足够理性,从而相信自己能思虑周全同时也不刺伤自己身体里被定义为感性的存在。    那时的爱,或是说“喜欢”,有时如同一种看不见却异常坚固的力量。    周末从繁忙的练习抽出时间回到家中,难得一次完整的相聚,却还是无可避免争执。    志龙无言看着沉默的父亲和言语苛刻的母亲,生平第一次相信自己的未来不会是如此。他相信自己和真儿的未来不会如此。    然而后续的事情表明,如今他在这种事情上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敏锐。    这个夏天的最后一个周末,是真儿的生日。自从在社交网站上得知日期,志龙早已事先预备好惊喜计划,只等施行的这天。    他一早便带着一束白色玫瑰——她无意中提过的最爱的花——奔至她家楼下,凭借着她过去给自己的地址。站在楼下,他望着那被厚重窗帘掩住的窗口,鼓起勇气大声喊到:“真儿!”    没有人回答,早晨九点的小区里寂静依旧,只听见自己一人的回音逐渐在空气中消逝。起风了,天也变得阴沉了些。他再次呼喊她的名字,却在风中只剩下纤细的几不可闻的尾音。    在志龙准备喊第三次的时候,窗帘拉开了,一对陌生男女的面孔出现在窗口对他怒目而视。    “对不起……请问金真儿……”    志龙还想再问,却即刻被对方不耐烦地打断:“没有什么金真儿!这里只住了我们两个,你找错人了!”    而不待志龙再开口,对方已经再次把窗合上。    找错人了?真儿不住这里吗?那这个地址是……    仍然不明状况的志龙此时只好打电话给真儿,却发现那已是空号。此时风愈来愈大,最后竟下起大雨。雨水瓢泼,倾盆而下,但志龙没有动作,就这样拿着手机站在原地,直至全身衣物尽数湿透,才茫然回过神来。    什么top级的rapper,什么了不起的梦想,权志龙,在这种时候也不过只是一个把滚烫的心凉透的可怜孩子。    这一场大雨,彻彻底底让他清醒过来。    是了,她从不曾把自己作为男友介绍给朋友,从未主动找过自己,从未主动给他发短信,每次通话都不足一分钟,每次自己提起一起出门便用各种理由拒绝。说到底是自己用力过猛,而她还不够喜欢。对她而言,自己或许只是一个没头没脑的傻瓜,一个随叫随到的木偶,或仅是一次普通的尝试。    尽管,尽管对于志龙而言,她曾是一整个夏天。    原来,所谓的爱到最后也只能成为一种不公平的东西,如果他对于真儿可以称之为爱。    傍晚,一个人去蛋糕店把几日前订好的蛋糕带回宿舍,志龙把永裴按在了餐桌前。    “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可是……我们两个的生日不是早就过了?”永裴还没反应过来。    “这个不是生日蛋糕,是周末庆祝。”志龙随口撒了个慌,把一大口蛋糕塞到永裴嘴里。    “我靠你干嘛?!”永裴嫌弃地瞪了一眼志龙的手,咂咂嘴,“……不过还挺好吃的。”    “好吃你就多吃点,少说几句!”志龙白了他一眼,继续给自己切蛋糕。    “这种莫名其妙的庆祝不符合你的作风啊志龙,”永裴敲了敲塑料叉子,好奇地望着志龙,“……你可别告诉我这是你买给她的然后被甩了才拿回来……!!!?”他难得地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伸到自己鼻子前头的塑料刀。    “少说话,多吃!”瞪了永裴一眼,志龙终于露出懊丧的表情,“不过你倒是说准了。”    “你看,我之前怎么说来着~”永裴一脸不怕被打死的马后炮式明朗,“都说她是在玩你啦!”    “……”志龙郁闷地拍拍脑袋,又复故作嫌恶地瞥了眼永裴,“不过你个母胎单身明白什么是爱吗?!还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我是不懂怎么了?但傻瓜都看得出来你们俩不正常!我从来没见她主动给你打过电话,而且只有你总是想着给人家送东西,你生日那时候人家可是连张贺卡都没写……”言及此处永裴顿了顿,叹了口气,又说,“你们这样和爱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说说看,爱情是怎样的?”志龙支着额头,目光直愣愣投向地板。    “这我哪说得清楚?但是,真爱至少应该是双向付出的吧……如果只有一个人在努力就可以说是爱情,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说真爱难寻?”    “You've got a point there.”志龙久久回味着这句话,长出一口气,“想不到连你这呆子也看得比我清楚。”    “那是!……不过我为什么是呆子???权志龙??”永裴看着突然拂袖而去的志龙和剩在自己面前的一大半蛋糕,马上惆怅了起来,“这要怎么吃完啊……”    *    有时,所谓爱只是藉口的嘲讽。    This Love是一首写给金真儿的歌。    写完第一个版本的歌词,志龙只用了两个小时,其中的rap部分更是一气呵成。作第二次改编,是在开学之后。    当他得知金真儿早已因出国而转学之时,要说心中并无波澜那也应是谎话——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吧?无法自制地这样想着,傍晚回到宿舍后他便立即作了歌词方面的改动。    新的版本里,对方不再是冷落自己的无情女友,而变成了一个把男孩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坏女孩。其中加入假想的另一个“他”,纯粹是为了让女主角听上去更惹人厌恶。    既然不是爱,就让它彻底变成一次无理取闹的调侃吧,既然不是爱,叙事者才得以掌握讽刺和中伤的权利。    既然,那算不上是爱。    或许,志龙也没有自己先前所想象的那么深情。    *    爱是不可言说。    而志龙未曾预料到它最终会变成这样。    许多年以后再回想,再艰难度日的往昔也不过是记忆中弹指一瞬。    练习室,学校,家,练习室,学校。过去的日复一日中穿插着无谓的秘密恋爱与情绪波动,回望时最为清晰的却仍只是那一两个场景、三五个人。    志龙永远记得那个穿着松松格子衫的瘦弱少年,怯怯地站在练习室门口。    志龙看着他,却始终无法看见他掩在棒球帽沿下的双眼,只望见一个瘦削的下巴,嘴紧紧抿着。    ——习惯抿唇,心思重。    眼前这个孩子,此刻又在想着什么?    志龙一再打量着他,却不打算先开口问候。毕竟作为新人连先作问候的规矩都不懂得,在这种地方也混不长久。    从进门起整整一分钟的沉默,对于志龙来说并不见得漫长,但他知道这对于这个孩子而言相当于一个世纪的煎熬。    “……前辈您好,我是李昇炫。今天是在这里的第一天……请多关照!”    终于,男孩小心翼翼地开口,一鞠躬后立即又在原地站直,嘴再度紧紧抿上。    “你好。”志龙直直地望着他,耳畔回放方才听到的话,好让自己一遍遍仔细端详这陌生少年的谨慎与紧张。    听说话的声音,是不错的音色。    然而还是不能望见昇炫的眼睛,这让志龙微微皱起眉头。毕竟没有什么比眼神更易于探询了。    “把帽子摘了。”他对昇炫说,语气毫无波澜。    “嗯?”昇炫抬起头,志龙辨不清他的目光却初次地分明地感受到了他的注视。    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志龙指向昇炫的帽子:“夏天,在室内戴这个,不热?”    总之不能说“是为了更好地研究下你”。在练习生里待久了,他已习惯了这样警惕性的探究。    “哦……有一点……”志龙看到一个腼腆的笑容现在瘦削下巴上方,一个小小的虎牙突然闪现又迅速隐没。然后昇炫利落地摘下棒球帽,他的脸庞由此完整展现在志龙眼前。    说实话,不算惊艳,但也不存在失望。    一个有点清秀的孩子。    察觉到志龙肆无忌惮的凝视,昇炫尴尬地低下头,眼皮垂下,睫毛扑闪着掩住眼底神色。    这是怯弱,还是谨小慎微?又或许两者都有?    惯性揣测着,志龙一时无言地望着昇炫。    这就是他们的初次见面。    过往之人的益处是,永远无法预料未来将会发生什么,而有时未知恰恰就是耐心等待一切来临的幸福。这时的志龙就是这样。    尔后十余年间,回望昔日,他也依旧会为这种没有患得患失的心情泪流满面。    可回忆终究是回忆,纵使可于现实交相辉映,还是免不了断层的出现。    此刻便是断层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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