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苏锦叫了他一声,微微颤抖的声线暴露出了她的惊惧无措。可即便如此,她也稳稳的扶着他的手臂,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只是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咬着唇问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的。”白然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臂从苏锦的怀里抽出来,道∶“我们也回去吧。”  苏锦乖巧的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试图发现他与平时的不同。  然而实际上,他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硬要说有,那便只能归结于他苍白到诡异的面色和已然濡湿鬓发的汗水。可是他的面容始终淡然,像是出尘的飘渺的仙,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把她送到家门口,同她道了再见。她也说再见,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而是盯着他缓缓走上了楼梯。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她也没有进屋,然后她听见了他的关门声。  苏锦这才觉得自己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她进了屋子,却在关门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飞快的冲了出去往楼上跑。她站到白然家门口,试着推了推门,果然推开了房门,走到了屋子里。  她今年二十二岁了,她想,目前为止,最叫她心痛的场面,莫过于此。  白然跪坐在地面上,他显然是想去洗手间的,但是却已走不过去。他的双手抵在胸腹间,用力的整只手都没了进去。他紧紧抿着唇,却依旧有一缕血线顺着他的唇角缓缓的流下来。  苏锦动了动唇,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她几乎是踉跄着扑到他的身边,手臂从他的腋下穿过试图架起他,自己却颤抖得不成样子。  “是你啊。”白然看起来还是很淡然的模样,他甚至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唇角的血液便流得更快了。他接着她的力气微微起身,坐沙发上,温雅的声音已有些虚浮起来∶“苏锦……可以帮我拿一下……药吗?就放在床头……”  苏锦闻言连忙跑进屋子里给他拿药。他的房间很干净,被子也整整齐齐的叠放好,要是放到大学宿舍里,估计是可以被通报表扬的。可惜的是苏锦此时并没有心情去欣赏她自己完全叠不出来的被子,拿了药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递到他的手上。  白然道了声谢,接过药瓶,却已是腕力虚浮,连瓶盖都拧不开。苏锦也没想太多,隔着他的手背,帮他拧开了药瓶。  他道了声谢,不着痕迹的把手从她的手掌中抽走,倒了几粒药出来。然后就看见苏锦端了一杯水送到了他的手边。白然微微怔了怔,接过那杯水,吞下了药片,抽出两张纸擦掉了唇角的血液,才仰起头对她笑道∶“抱歉,让你见笑了。其实没有什么事的,本不必麻烦你……”  “老师,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苏锦似乎预感到了他想叫自己回去,连忙截住他的话语,认真地道∶“可是老师,不要赶我走。我想陪着你,让我陪着你。”  白然看起来有些讶异,他抬头看了苏锦一眼,又飞快的低下了头,抵在胸腹间的手愈发用力。  苏锦在他身侧蹲了下来,忽然用力移开了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腹部,一圈一圈的揉着。她低着头,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小声解释道∶“这么用力即便是好好的人也会觉得不舒服吧……老师,我不想让你更痛了。”  白然似乎是低低的嗯了一声,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苏锦以为他没有说话,便是没有误会。其实也不能说误会,她是真的很喜欢他。虽然他现在离婚了,可她还是觉得他不会接受自己。她还是害怕,害怕他知道了她的心意,便会就此远离。  就这样过了许久,他们都谁都没有说话,苏锦才微微抬了头,想着偷偷看他一眼。然而看了之后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白然已悄然闭上了眼睛昏睡了过去。  “老师?”苏锦叫了他一声,见他依旧没有醒来,就去他的房间把那床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抱了出来,裹在了他身上。  白然没有再吐血,这叫苏锦微微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眉心间拧得都快打结的褶皱,她又为他冰凉的体温而担心起来。  连额头都这么凉,他会不会很冷……很冷的话,那她可不可以抱抱他。  苏锦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坐到了他身侧,抱着他靠到了自己的身上。  温暖的衾被围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她的身体很快就暖和了起来。她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努力想把这样的温暖传递给他。  他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看的苏锦也是一阵揪心。他紧抿着的唇瓣中忽然溢出一抹轻吟,听得苏锦的眼泪都要落了下来。  “老师,老师你别疼了……老师……”苏锦呢喃着亲吻着他紧蹙着的眉心,亲吻他苍白的面庞,和冰凉的唇。她的眼泪也终于落了下来,落在他的面颊上,隐没在他的脖颈间。  专心亲吻白然的苏锦并没有发现,在她亲吻到他的嘴唇时,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而后睁开了双眼。  白然有些愕然,胃里像是有抬搅拌机,痛得他即使醒来也依旧有些恍惚。若非是周身来自她的暖意,他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他的一场荒唐的幻觉。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如此狼狈的躺在这里,然后被自己的学生吻醒。  她曾是他最看好的学生,即使她毕了业,马上就要变成他的同事了,他也依旧把她当成是一个学生一般照顾着。在他的印象里,她始终是一个十六岁的单纯善良的小女孩。  所以,她为什么会如此深情的亲吻自己呢?还是说,她只是太害怕了呢?  苏锦终于意识到他已经醒来了,下意识的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跳出去一米多∶“对对不起老师……我我……对不起……”  她语不成语,慌乱无措,依稀还是那个十六岁、轻易被什么就会吓到慌慌张张的女孩子。只是他不知道,哪怕那一年她只有十六岁,她也认定了,他便是自己此生唯一的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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