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他裤子!”  “操!都给爷爷滚蛋,你彪哥的鸟镶金带银,今儿个就是不露!”  “彪哥,您的鸟再金贵,能有咱阿哥的龙根值钱?麻溜脱了吧您!”  帝都东城遛鸟胡同87号内,专属阿鲁巴小分队正在进行七月份最后一次执勤,目标乃是遛鸟胡同徐大总管他亲孙子——徐悍小爷。  少年外号彪哥,红中透黑的肤色常使人误会他是包公转世,头顶粗硬短发,一米九五的大个头再加上满身甩不动的腱子肉,只一眼便让人望而生畏;但彪哥一向自信,自认长得很有几分樱木花道的味道,身形彪悍,头脑彪悍,实在不负“彪哥”盛名。  青天白日,三个光屁股的半大小子在大院里你追我赶,腰间小鸟甩来甩去,场面十分黄暴。  徐悍被金达一把抓住屁股肉,疼得尥蹶子,边咬牙边麻利地提溜上裤子,反身使出擒拿手,急赤白脸地冲马小贺吼叫:“干他!”  “操!马大哈你敢,本阿哥拆你祖坟!”  马小贺瞬间倒戈,握住金达的小腿,将他那小细胳膊往肩上一扛,笑嘻嘻气死人不偿命,“我的爷,您可来晚了,我家祖坟早他么被政府拆了!”  “废话忒多,开飞机喽!”  随着一声尖锐直冲云霄的痛苦嚎叫,阿鲁巴小分队七月份最后一次行动圆满成功,受害人金达捂住失禁的小鸟,趴在院子西边的石桌上骂祖宗。  一直淡定地堵在院门口望风的赵川洲转过身来,额前碎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俏皮地蹦跳两下又无奈地被汗水黏在他饱满光洁的额头上。  他的皮肤白得如同顶好的细瓷,眉梢眼角标致得挑不出一丝毛病,挺拔地站在那里,无论谁见到,都会忍不住瞧一眼、再瞧一眼……十六岁少年该有的青春美好他全有,甚至完美到让人羡慕嫉妒的地步,可他的嘴角却总是下意识抿着,看起来像面无表情,又似乎保持克制的状态;还有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习惯性地古井无波,盛着十六岁少年不该有的慵懒与凉薄。  他抖搂两下因为出汗而黏在腰间的白色运动衫,迈着细瘦长腿往案发现场走,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忽而耳朵一动,他飞快踢开脚边挡路的小石子,朝还在欢呼雀跃的一众人说道:“秦雅茉在胡同口,真烦。”  他蹙起的眉头几乎拧成一个“川”字,当真是相当厌烦。  此话一出,动作最快的是徐悍,这孙子一屁股挤开鸟伤未愈的金达,坐到石桌旁抄起课本开启鬼画符模式。  金达呸了一口,朝走过来的赵川洲告状:“赵爷,这孙子在您的地盘儿这么对待我,您不给我报仇?”  赵川洲嫌弃地躲开,左眉毛轻轻一挑,警告道:“别碰我。”  “我又没传染病,赵爷您至于么!”金达小孩子似的抖落两下胳膊,不干了。  “至于!‘弱鸟症’可是大病,老子九代单传,全家指着爷爷传宗接代呢。”  赵川洲说完隔着运动裤拍拍自己的鸟,朝金达露出鄙夷的小眼神。  “操!赵爷您绝了!”马小贺竖起大拇指,“阿哥,您大清国那么牛逼,没留下点儿治‘弱鸟症’的偏方?赶紧照方子抓药,说不准还能出个全乎人。”  “我去你大爷!”金达气乐了,抄起大拖鞋要给这孙子两巴掌。  “哎,放屁声小点儿成吗?别耽误我学习!”徐悍发话了,此货端着一年没正眼瞧过的英语课本装模作样,成功引起了其他三位小爷的注意。  说话间,有人推开半扇院门进来,脚步声轻轻缓缓,粉色背包上挂着的小铃铛叮铃铃作响,报告着主人独特的身份。  除了赵川洲,其他三位少年都露出垂涎欲滴的色狼嘴脸,连捂着鸟的金达都觉得通体舒畅,鸟伤痊愈,甚至蓄势待发。  秦雅茉见院里人这么多,不太好意思地撩撩波浪长发,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微微颔首,樱桃小口轻轻一抿,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张,声音甜美如莺,真真是个极品美人。  “我不知道你们都在,如果不方便,我先去外边转转。”  瞧瞧,美人不仅长得美,还特别善解人意,知道他们聚在一起准不干正经事。  “雅茉姐,你能帮我瞧瞧这题吗?我做不出来。”徐悍见机行事,眼巴巴盯着秦雅茉,说不出的可怜无助。  秦雅茉却羞涩地看向赵川洲,嗫嚅道:“阿洲,我能留这儿吗?”  赵川洲正全神贯注玩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四处滑动,听到她的话,慢悠悠抬起头来,淡淡嗯了一声。  得了赵川洲的答复,秦雅茉坐到徐悍身边,小声替他讲题。  金达和马小贺见没他俩屁事,凑到赵川洲跟前,贱兮兮地戳他胳膊,示意他看徐悍那孙子。  网瘾少年赵川洲抽空瞅了眼,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笑,低低骂道:“个傻X。”  金达啧了声,压着嗓子悄悄笑话徐悍,“咱彪哥人傻钱多,人尖果儿最好这一口。”  “看那裙子,开到大腿根了都,妈的,彪哥这都不硬,真是好汉!”马小贺扼腕叹息,色眯眯的眼神在秦雅茉的超短裙上不停打转。  赵川洲收起手机,用力伸着懒腰,边打哈欠边戏谑说道:“给大总管传信儿,就说他孙子在我这儿陪傍家儿晒屁股,耽误长个儿。”  “瞧好吧您!”马小贺一溜烟跑开,惹得赵川洲又笑骂了句:“傻X。”  七月底的蝉鸣声嘶力竭,徐悍和秦雅茉坐在石桌旁轻声细语,仿佛没听到树上的聒噪与身边的窃窃私语。  赵川洲还没看够这对装模作样的男女,徐悍他爷爷徐大总管便抄着鸟笼子急吼吼赶过来了。  老爷子耷拉着脸,一进门就没给秦雅茉好脸色看,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散发着有毒的黑气。  他见秦雅茉主动起开,心头火灭了灭,还算和气地对徐悍说:“你奶奶饭做好了,麻溜儿跟我回去。”  徐悍最怕他爷爷发火,所以即便他不舍得秦雅茉,也听话地收拾好书包,但屁股离开石凳时磨磨蹭蹭,特别娘们儿,还是个扭捏的黑娘们儿。  “唉,我这百灵儿得放了,不知跟谁学了几句浑话,脏了口儿,真是可惜了。”  徐爷爷指桑骂槐的话传到一众人耳中,吓得几人浑身激灵,偷摸地想姜还是老的辣,骂人不吐脏字,变着法儿的埋汰人。  不过哪怕旁人都听出骂的是她,秦雅茉脸色依旧没变,唇边笑意浅浅,只是在徐悍走后,主动躲进西厢房不再出来。  大戏散场,剩下三个人无聊地扯闲篇。  “赵爷,您家这西厢房打算租到何年何月?就算您那不靠谱的爹妈把你甩给这家子人照顾,也不至于您承丫一辈子情吧。”  金达为赵川洲抱不平,想起秦雅茉一家子,特别是她爸她妈没皮没脸地占赵川洲家便宜,那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急,有他们走的那天。”赵川洲悠闲地晃悠两下脖子,回头问:“中午吃什么?张婶儿眼瞅着回来做饭了。”  “得了,您心大我比不了,就那老娘们儿做的饭我可不敢吃,毒死都有可能,你自己享受吧。”金达说话就要溜,马小贺拉着他不放,“哪儿去?”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金达甩开马小贺,吹着漏气的尿哨出了门。  马小贺拍拍赵川洲的肩膀,发现这孙子又长高几厘米,他居然有些赶不上了,酸溜溜呛声,“哎,张婶儿那么难吃的饭都没毒死你?”  “如你所见,爷爷我身体倍儿棒,人鸟平安。”赵川洲先去厨房拿出冰镇西瓜,又进了正房坐到饭桌旁开始汁液四溅地啃。  马小贺跟进去蹭西瓜,见赵川洲不拘小节地脱掉运动衫,露出精瘦的上半身,贼兮兮盯着他胸前的两个小红点笑,“赵爷,您这盘靓条顺的,不去卖可惜了。”  “犯病就滚,爷爷不养病牲口。”赵川洲嘴炮上阵,马小贺也不发憷,继续色眯眯问:“你老家的女孩儿是不是更正?瞅瞅你就知道了。”  赵川洲狠狠甩掉手上的西瓜汁,糊了马小贺一脸,十分不爽,“明天你去故宫转悠一圈,看还收不收太监,你正合适。”  马小贺识相地飞速逃跑,留下满屋子臭屁味儿。  “操,个傻X。”赵川洲暗自骂道。  赵川洲一家不是帝都本地人,二十多年前,他那对不靠谱的爹妈从位于F省的老家私奔,没地儿去,听说帝都是大城市,一路北上到了这里。  夫妻俩奋斗多年,改弦更张,换户口,开酒店,赚大钱,最后顺便生了赵川洲。  对于那个遥远的老家,赵川洲没印象更没好感,穷乡僻壤的,能出什么好东西。  但赵川洲又不得不承认他和那里的联系,因为他虽然长得高高大大,五官却带着那个地方的特色,用马小贺那孙子的话说,就是白白嫩嫩、精致得不像话。  当然,赵川洲琢磨着,能长成他这样的,也得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从赵川洲上小学开始,他爸妈便把他丢给租住在西厢房,却从没交过房租的一家子,任由他们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张婶儿,也就是秦雅茉她妈,是赵川洲的保姆,洗衣做饭打扫房间,从他老妈王莉那里拿着丰厚的工资和生活费,却连一顿正经饭都做不出来,还时不时顺走他藏在柜子里的现金。  秦叔,也就是秦雅茉她爸,名义上接送赵川洲上下学的司机,兼职出租车司机,这么多年来,硬逼着他和秦雅茉以姐弟相称,常年跑路,根本没有尽到司机的责任。  赵川洲自己骑单车上下学倒没什么,但这一家子花着他爸妈的钱逍遥自在,这让他很不爽。还有秦雅茉,那个明明早熟得很还非要装清纯的绿茶女……真是一言难尽。  被一群奇葩中的战斗机包围多年,他赵小爷还能身心健康的长大,不可不说是个奇迹。  但秦家有个例外,就是秦家小儿子秦世宝,他……是个智障,生活不能自理,受刺激就失控。  如果赵川洲贸然赶走这一家子,秦世宝很有可能出事。  “唉。”赵川洲枕着手臂闭上眼,听到挂在客厅墙上的挂钟大声报时,下午一点整。  这表示张婶儿又没来给他做午饭,啧,真他么过分。  不知是饿还是真的累,赵川洲开始犯困,同时心里有些憋屈,再想起他那对为了挣钱便狠心放养未成年儿子的父母,糟心且郁闷地睡着了。  朝阳区,莲韵酒店集团总部。  王莉正对着一份迟来的讣告泪流满面,精致的妆容乱噗噗黏在脸上,止不住地伤心。  她的丈夫赵志强不停唉声叹气,回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心中的感慨难以言表。  “苏大哥他、命好苦哇。”  王莉大声痛哭,赵志强也红着眼落泪。  苏永坤是他们的恩人,没有他,赵志强和王莉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更不可能成功逃到帝都。  可以说,他们能有今天的生活与境遇,全靠苏永坤的大度与帮助;可如今,却传来他暴毙身亡的消息!  “好人不长命啊。”赵志强恨声叹息,忽然灵光一闪,不确定地问妻子,“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苏大哥来信说他有个两岁的女儿,如今算起来该有十二岁了。”  王莉收起悲伤,努力回想,“我还留着那封信,确实有这回事儿。对对对,是有个女儿。”大喜大悲间,她的声音开始发抖,“志强,咱们都知道苏家人是什么嘴脸,小姑娘没爹没娘的肯定被欺负,苏大哥就这一个骨血……”  “接过来,我们养!”赵志强激动地站起来,“咱们只有川洲一个孩子,把小姑娘接过来给他做个伴儿,两全其美!就这么办了!”  不知睡了多久,赵川洲饥肠辘辘地饿醒,睁眼的一霎头晕脑胀。  他缓了缓,发现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院子里也静悄悄的,只有晚来归家的哨鸽偶尔扑棱着翅膀,盘旋着从房檐边上略过。  连鸽子都有三五成群的待遇,他一个大活人……得了,也就一个大活人吧。  赵川洲从厨房翻出一袋方便面,飞快吃完后觉得胃里虽然饱胀,但心中空荡荡的带着风,便从书架上拿下那本翻看过多次的《寒夜》。  书中的主人公真惨啊,没人爱没人管,太可怜了,啧啧……两相对比,赵川洲自我安慰地想,他好像也没多惨。  虽然孤独一些,但至少他那对不靠谱的爸妈还是爱他的,尽管只是嘴上说说。  而他尚且不知,不靠谱的爸妈已经做了个伟大的决定,要给他找个伴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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