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1＆海瑟1

在寂静无声的夜晚，当你一个人躺在荒原的新草地上，任微风拂过你的脸颊的时候，你仰望天穹上的繁星，有没有想过——天穹的另一侧，每一颗星子上，都可能有一道同样清澈而充满好奇的目光，也在静静地窥探天穹的这一边？　　在我们所知的浩渺的宇宙中，班瓦行星大概是与地球最相近的文明星球。这颗漂亮的星球表面约85%由蓝色覆盖，剩下的地方被洒上漂亮的色彩——从富生机的绿，到象征流沙与岩石的黄褐，再到被冰雪和冷寂覆盖的白。卡林多和罗拉里亚（Rolarria）漂浮在滚烫的岩浆上，像大洋中的两座孤岛，被一道狭窄的海峡隔开。　　千百年来，卡林多上的百姓们就这样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只是，最近在大陆西部的几个国家里，事情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在这里，被神官们嫌恶地称为“冒着烟的怪物”的工厂，正在拔地而起。　　似乎所有人都在声讨这些怪物。手工业者们愤怒于工厂击垮了他们的立身之基；农民们抱怨工厂夺走了他们在闲暇时间编织衣裳换来的外快；神官们声讨工人被魔鬼勾走了灵魂，对圣神愈发不敬；男子气概浓厚的大丈夫们指责他们做女工的妻子不像原来那样听话了；领主们扬言要拆毁工厂，抢回逃租的农奴；贵族们认为工厂污染了青山绿水，破坏了优美的田园牧歌景致；魔法师们预感到名为“科技”的力量对他们的威胁；连革命军的发言人都指出，工厂对工人的压榨，是非常残忍的……　　旧时代高高在上的既得利益者们，和倡导新时代的理想主义者们，罕见地有了一个共同反对的目标。似乎只有那些贪得无厌的商人和工厂主，才从这种怪物的出现中得到好处。　　但是，所有这一切，对小小的阿比盖尔·海伦·克拉伦斯来说，都是另一个层面的未曾听闻的东西。　　海伦今年11岁，和父母生活在一个和睦快乐的小家庭中。她的父亲是一位教师，母亲是一位农民的女儿。前些年，她的母亲得到丈夫的支持，去了工厂里做工，父亲接下了照料海伦的工作，并且亲自教她学习。这一大胆的举动虽然使她的父母非常劳累，但是她们一家却迅速脱颖而出，凭着工资和勤奋的心性一跃成为乡里比较富裕的家庭之一。　　海伦正在焦急地等待母亲的回归，母亲弗恩似乎又加班到很晚了呢……现在已经20时了。　　敲门的声音传来，海伦欢快地飞奔到门前，“妈妈～是你吗？”　　门被打开，海伦扑到了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中。弗恩·克拉伦斯笑着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儿，拍拍她的背，“海伦，想我吗？你爸爸回来了吗？”　　“我很想妈妈啊……爸爸已经回来了，待在厨房。”海伦歪了歪头。　　“诶？”弗恩露出一个疲劳的笑容，“这次回来太晚了……艾伦他都等不及开始做晚饭了呢……”　　然后，母女两个极有默契地露出惊吓的表情。　　“——等等！爸爸/艾伦他开始做饭了？完了！”　　“Boom！”　　一阵响声从厨房传来，艾布特·克拉伦斯伸出像被烟熏了一样的头：“对不起……我好像又搞砸了……”　　　　“可恶……”　　海瑟·塞尔温咬牙站起来，几乎已经意识模糊。她感觉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发出抗议，更别提肩上和背上的血洞还在潺潺流着鲜血，而左臂上类似烧焦的痕迹则传来腐坏烤肉的臭味。{1}　　她忽然深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赌气不肯好好学神术。　　以她堪堪入门的神术水平，居然能从西格斯兰城（Sigzlane）一路逃到这远西的偏远小镇，更重要的是还甩掉了那群可怕的追杀者，这件事怎么想都是一个奇迹。　　总不可能是我亲爱的妹妹忽然发了善心。她想。　　本来是家族给她的任务，说是要肃清最近在迦纳为非作歹的一个外道魔法师——养尊处优的莱拉瑞亚大小姐自然不愿踏上这么一段又远、又累、还有一定危险的旅途——海瑟就自告奋勇执行任务，好趁机逃出死气沉沉、充斥着绳营狗苟的家族。　　——结果，即使出了家族，莱拉瑞亚还是不愿意放过海瑟。倒不如说，出了家族，更方便做那些即使在家族中也见不得光的事情。比如说，彻底解决掉她的姐姐，这看不顺眼的父亲前妻生的女儿。　　几乎是刚进入迦纳，戴着塞尔温纹章的神官、魔法师、骑士和战士们就撵了上来。海瑟一路西逃，穿过最繁华的环拉洛斯海地区，才使这些人直到西格斯兰的穷乡僻壤才找到机会下手。　　海瑟终于想明白了此中关节。　　可惜已经太晚了。她的意识重又变得不清晰，双腿一软，几乎再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她勉强给自己施了个最初级的治愈术，但只是让身体和头脑被抽空的感觉愈发明显。　　疼、疼、疼……　　背疼、头疼、手臂疼……　　海瑟猛地向前一扑，跪在地上，勉力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朦胧的水雾。　　或许就要死在这里了吧？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吧……　　莱拉瑞亚该满意了吧？家族也该高兴了吧？塞尔温的耻辱终于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　　想来也没有几个人会寻找我、为我流泪吧？　　她心中最后的希望被压碎。　　晕眩……　　抱歉，彼得，新的朋友，你还能找到的……　　抱歉，爱丽丝，千万别做傻事……　　还有那个家伙……啧，抱歉……　　意识渐渐溜走，攥紧的手苍白地垂下……　　　　艾布特对厨房的破坏，看起来动静很大，实际上却没炸掉多少东西，让弗恩和海伦松了一口气。弗恩不免又将艾布特数落一番，今天的晚餐看来是只能用又干又硬的黑面包凑合了。还好海伦懂事，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地就着水啃下了这难吃的干粮。　　一夜过去，第二天的朝阳在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太阳神拉洛斯（Ra-llos）的虔诚的神官们沐浴在朝阳的光辉下向他们信仰的神祈祷。这时，农民们和农奴们已经开始了新的艰辛劳动。艾布特已经去了镇子上的学校，弗恩也去了工厂。　　海伦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提着一个母亲编织的藤条篮，顺着一条小道去曼纳特尔（Manatl）小城买铁锅和锅铲。藤条篮里装了三个西格斯兰（Sigzland）银币，以及几十个用来找零的曼纳特尔城造铜币。她回来时，拉洛斯已渐高了，三个银币已经消失，铜币的数量增加了一点儿，藤条篮里也多了一口铁锅和一柄锅铲，还有给母亲买的两个起司蛋糕。　　快到家了，远处的地上却似乎躺着什么。　　海伦眨眨眼，手指抵在小下巴上想了想……　　……她不记得这里有块石头呀？　　她小步跑上前去……　　“啊！”　　——然后，这样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