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城,白骨道。 此地是旧朝残余势力死守之城,被新朝攻破后,五十多万军民共赴死,死去军民所化怨魂百年依然停留不愿归去,每到夜间,成群的从倒塌的破屋出来游荡,数以万计的鬼魂,生生造就了这处在修真界也是少有的凶地。 隔了一条白汨江,在低矮山丘之上有座道观,挂了一个松木牌匾,歪歪斜斜写着了道二字。 道观香火不盛,这也难怪,临了枉死城这等凶地,别说普通百姓,就是修真人士,也没几个人愿意往这边来,想来香炉之中的香灰,都是这了道道观的道士自己敬上。 花白头发老道士惺忪着眼,手里拂尘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打散飘来的香火烟气,嘴里低低哼着道歌。调儿在不在,老道士也不管,就是有一两句岔了,也随着性子自由发挥,深谙道法自然之真理。 盘坐一旁的还有一个道童,手里握着一柄芭蕉扇,懒得扇,以道袍下角捂着鼻子,不去闻那刺鼻香火味道。 林潮遥进来,就一眼看到了这一老一小惫懒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为了保持自己住持风范,还得忍着怒火,扯出一张得体的笑脸,温声细语道:“张师兄、小师弟,每日清晨早课还是得认真对待才行,不可荒废。十年磨一剑,方能在下次比斗中,为我们道观争一争名气。” 别看这一老一小,瞧着年纪似祖孙俩,实际年龄相差也倒是真能算作平民百姓祖孙之差,可实实在在的是师兄弟二人。 老道士揉了揉眼睛,枯黄的脸上挤出笑来,露出豁了一半的门牙,半点没有为道观争气的意思,而是关切的问道:“掌门师妹看过白玉果了?这几天就快成熟了吧,不知道除了用来换取必备的灵物外,还能剩余几颗,够不够咱们三人分吃。” 了道道观穷得很,最值钱的就是白玉果树,每十年结的果子就是道观里最重要的物资,道观里所需要的一切,都需要用白玉果换。 有时候多结几颗,师兄妹几个还能尝尝,如果运气差,少结几颗,别说尝尝了,接下来就得紧巴巴的过日子了。 所以林潮遥宝贝着这白玉果树,每天雷打不动的去看看,比做早课也要上心。刚刚就是去瞧了,一丈高的宽叶果树,悬挂着拳头大小的白玉果,二十几颗,煞是喜人。估摸着也就这几天功夫就能成熟,到时候往距此三百里外的修真集市走一趟,换了道观里缺少的各类物资。 “就知道惦记着吃,让你认真修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这回能余下果子,也没你的份!”到底是没忍住,林潮遥本就不是温和性子,对着师兄扬起声道:“这次道观比斗之前,师兄如果不能迈入筑基后期,那么别说这次的果子没有你的份,就是下次也没有!” 师兄今年已然七十有八,如果不能早点进入筑基后期,就会缺少大量温养道基的时间,那么这辈子大概就与金丹绝缘了。而不能结丹,寿数不过三甲子,再过百年就会化作黄泥。 老道士自然知道师妹的未尽之语,知道是担心自己不能进入金丹境,便没有多少寿数。他其实并不在意的,从坊间一落魄木匠,有一顿没一顿,终日都为了温饱奔波,到如今踏入修真之列,脱了凡胎,已经是极满意。 他最大的愿望不是自己能够长生有望,而是希望破破烂烂的了道道观能够如师妹所愿,成为天下有数的道观。 他会努力活着看到这一天,就算死去,也会葬在这座山丘,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师妹不是说过,修真一途,不可操之过急,必得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才能长久嘛!我是感觉自己时机未到,还不能进入筑基后期,哎,看来是与白玉果无缘了。”从袖子里掏出一竹筒,掀开盖子,一股浓烈酒香逸散,美滋滋的灌了一口,摸着自己拉碴的胡子,再次哼起道歌。 旁边道童听了自家师兄这话,立马知道不好,掌门师姐可是最见不得这么不上进,屁股赶忙往旁边挪了挪,以防止被波及。 果然,下一刻林潮遥手中拂尘轻挥,银白色丝线笔直冲老道士手中竹筒去。 老道士探出手,一拂,将丝线扫到一边,急忙将竹筒塞入袖子,灵活的从蒲团弹起,拎着道袍衣角,跑了出去。 道童芭蕉扇塞屁股底下,满脸无奈,师兄跑了,这下子师姐就单找我一人麻烦了。 林潮遥坐在张师兄的蒲团上,看着小师弟道:“别跟着你师兄学,我辈修道之士,一靠悟,二靠勤,不花时间打磨道基,注定不能长远。” 道童连连点头,一脸认可地道:“师姐所言甚是,还教放心,我每日打坐绝不耽误,一定会夯实道基,争取在修道一途走的更远。”恩,不管怎么样,反正是要顺着师姐的话说,可不能让师姐盯着唠叨。 点了点头,林潮遥肯定了小师弟的态度:“师姐知道你是勤修的,日后还是要继续保持,争取在今年内筑基成功。” 与小师弟交谈一二,林潮遥便开始每日的早课,诵读经文,并打坐运行功法。 约摸一个时辰,林潮遥做完早课,眼睛扫向门外,那儿有一只白狐带着磨盘大的□□,二者都仔细的听林潮遥所诵读的经文。 这一狐一□□,已经连续两年到道观偷学,刚开始还十分胆小的不敢靠近,远远竖着耳朵偷听林潮遥诵读。随着时间,更重要的是这一狐一□□见林潮遥发现他们偷听也没有驱赶他们后,是胆子越来越大,现在是直接站在门外盘坐。 对于这两个偷学者,林潮遥算是默许,虽碍于旁边大晋王朝的规矩,不能收纳异类入门墙,但是对于如此虔诚向道的两个妖灵,还是准许学习基本心经。也将了道道观的传承经书传给了他们,让他们能够自行悟道。 妖灵有血脉传承烙印,可以修行,不过却少心境历练,如果没有经文凝练道心,便会沉沦力量,不得正法,日后难以有大成就。 所以妖怪总是会寻道经,而寻来道经如果没有人解,却也是空书,愿意给他们解的,少之又少。 白狐与□□见林潮遥停止诵读,知道是今日早课结束,双爪作揖,行了一礼,往后山跑去。 林潮遥叹道:“如果不是在大晋旁边,他们如此向道,倒是能够收入门墙,想来百年后也能成就威名。” 大晋是世家大族把持上下,一应修者,全得出身名门,寒门子弟想入道观、山门,除了杂役,最多是能当上管事,不管天资多高,也做不了真传。 而异类,更是比寒门低贱,是连入门都不被允许,只能做护山兽。 道童继续抽出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扇着,对于那一狐一□□,也有可惜,但是他却认为师姐已经做到最好:“他们能得师姐传下吐纳法以及经书,却是大造化,虽不能给他们入门墙,但是也算有师徒之实,悟性好,总有出头之日。比起其他妖灵来说,却是要好上太多。” “此地临着枉死城,大晋世家还不会往这边来,希望能够让他们安然的成长。” 大晋经历过一次异类作乱,那场发生在四十年前的大乱,覆灭了十几个低等世家,也动摇了大晋皇室根基,这些缘故使得大晋更加迫害异类。 道童道:“别的地方还真得担忧,但在咱们南栖,有玄元上人在,大晋也不敢胡来,更何况我们这还临着枉死城,还没见哪个大晋世家子往这边来过呢!” 大晋是篡位得来的皇位,得位不正,而枉死城原名青禾,是前朝青禾王封地,也是最后一支勤王军,虽被覆灭,但转为鬼修后,仗着前朝遗留气运,是为一等一势力。 尤其是统治者,原青禾王,现在的丧白大君,极其厌恶背叛他们大卫朝的现大晋世家,只要敢出现在枉死城附近,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还是不能大意,丧白大君与玄元上人虽厉害,但是大晋皇朝内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了。不说大晋的当朝皇帝明宗、首阳山的一纯道长这两位老早踏入返虚境的大能,就是留郡陈氏、峣山谢氏的家主也是在百年前晋升返虚境,除了这四位明面上的,我想江南那两家顶尖门阀的家中,应该也是有返虚坐镇,不然也保不住江南那等佳丽地。现在不来我们南栖,是觉得还没有十足把握吧,一但利益足够,就凭丧白大君和玄元上人是挡不住大晋的进攻的。” 道童看着自家师姐,对于她的担忧是不放心上的:“不管大晋到不到咱们这地界来,我们都改变不了,别说明宗皇帝这样的大能,就是低等世家的家主,那也是破虚境高手,咱们道观就数师姐你最厉害,相当于龙虎调和的金丹境,别人一根手指头就能碾压了咱们。所以,还是别担忧这些,做好我们自己就好。” 这话也对,自己是御气境,相当于金丹道的金丹境,连元婴境都不如,哪里是管得着大晋这等庞然大物的算计,还是做好自己,努力提升道观,为日后可能的大变而增强资本才是最佳。 “我去瞧瞧张师兄,你认真做功课,经书诵读完毕就去丹房练习丹道。” 想了想,还是要说通张师兄,让他一定得努力,不能荒废了。 “师姐自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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