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翻滚,炎夏。 许冉然踩着斑驳的树荫在路上走,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她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希望它会因此有一点血色。 这条路通向108号,在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某个灰暗角落的一个小酒馆。 然而疼痛愈发剧烈,她一直嫌麻烦不看医生不吃药,胃病到了如此地步,她有些后悔。所幸的是,她距离目的地并不遥远。 她抵达108门口的时候,正在从货车上拿酒的阿乔一惊,手中的一箱啤酒砸到地上,液体在地上蔓延,又不断蒸发,许冉然迷乱的意识受到此番惊吓,稍微清醒了些。 “冉冉”阿乔扶住她,冲屋里喊到,“雷子,你快出来收拾一下,冉冉来了。” 望着身边的女孩子,许冉然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阿乔,我好难受。” 室内有些昏暗,光线打不透整座房子,从楼上下来的雷子看到倚在墙角沙发上的许冉然,也是一惊,“我的天,乔,这怎么回事啊” “你去把酒弄进来,我在这儿看着这丫头。雷子,今晚有人包场,别忘了啊。”阿乔一边说着,一边用热毛巾擦许冉然额头上的汗珠,把热水递到她手上,看着她喝下。“好点没” “阿乔,我胃疼来着,有止痛药吗?” “得,先吃点止痛药咱上医院去。”阿乔在药箱内找出止痛药。 许冉然挣扎了一下,眯着眼用嗔怪的语气说道,“我想睡一觉,明天去,好不好”看到她这副模样,阿乔有些不忍,连忙答应了下来。 于是一觉睡到夜幕降临,醒来之后,浑身汗意涔涔,阿乔用一床棉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刚起身,仿佛一脚踏空,感觉一阵空荡荡。看到她醒来,阿乔把熬好的山药粥递给她,“冉冉,吃点东西,等下客人来了,我可能没法照顾你。” 许冉然接过粥,放到旁边的桌上,抱住了阿乔,“乔乔,别担心我了,我自己一个人瞎玩呗。我去看看雷子排节目。” 于是许冉然端着碗粥,在108号到处乱转,嘴里喝着粥,一面和雷子说话,“唱得不错啊雷子。” “哟,活起来了呀,你看我媳妇儿对你真好。”唐雷抱着吉他,调音,调侃着眼前这个女孩。 “我以后过来帮你唱啊,我唱歌很好听的,管吃管住就OK。”她其实想着,自己当个酒吧驻唱歌手也是不错的,日子,反正就是混呗,混就完事了。 许冉然的嗓音很有特色,天然慵懒而略微沙哑,空灵而不低沉。“唱,今晚就唱。”唐雷欣然接受,任她胡闹一下也是不错,虽然阿乔宠她他有点小小的不爽,但他自己,也是经常把她当女儿来着。 然后许冉然跳上舞台,走向唐雷的乐队,“嗨呀,你们还记得我的吧,我许冉然啊。点首歌,今晚随便唱唱。就唱《富士山下》。” 唐雷听了之后,笑出了声,“你可拉几把倒把,你是要用你蹩脚的粤语砸我场子吧。” 许冉然不理会,向乐队的朋友们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他们也都挺乐意和这个小姐姐一起胡闹一番。 “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懂吗……” “程哥,我告诉你啊,这家酒吧虽然小,但是确实挺不错的。” 程弈点了点头,还没有踏入酒吧就已经被歌声所吸引,这首歌是他中意的。他选了一个看不清舞台的角落,静静的坐下。 “……为何为好事泪流,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许冉然闭着眼,认认真真唱,卖力地唱错粤语。 从开头听到这里确实是她唱的最标准的一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好笑,程弈憋着笑,和周围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看起来就像是他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 “程弈,就要离开我们了,想想有点难过呀。” “如今去打职业也不算是离开,以后还是会在这个平台直播。”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有一丝焦灼,坐在桌子对面的人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程弈瞄了一眼周围,悄悄往外面挪了一点。 “你还嫌不够?我将这陈年风褛,送赠你解咒。”最后这三句,许冉然的声音一下子清亮,前面的只能算作好听,而尾声可算得上是惊艳。那么一瞬间,整个108号安静了下来。 程弈端着酒杯准备送到嘴边的手一下子在空中僵住,他放下,目光丝毫不差地落在许冉然身上。 “在座各位朋友们,我是你们的老朋友雷子,欢迎来捧场,刚刚唱歌的,是我一小妹……” 阿明用手肘碰了碰程弈,“程哥,这小姐姐唱歌真好听。” 程弈点点头,故作平静。他的目光追寻着走下来,正向吧台走去的许冉然,目不斜视,对旁边的人说,“阿明,没酒了,我去吧台拿,和我一起吧。” “我要喝长岛冰茶。”许冉然对阿乔撒娇。 “不可能。”阿乔白了许冉然一眼,“今天下午要死要活的可不是我。” 程弈和许冉然之间,隔着阿明,他安静听着她说话。阿乔把酒就递给他们,然后把热水递给许冉然,然后程弈就记住了许冉然目光尾随着酒侧过来的脸。昏暗的灯光之下,其实不太看得清楚,那张脸上,他记得最深是她细长的眉眼。 程弈已经差不多一年没有直播了,近来直播都是从晚上11点开始,随性播。一群人在108号闹过之后,他回到一个人住的公寓,开始了今天的直播。他把BGM设为《富士山下》单曲循环。 几遍之后,弹幕开始问,九哥,今天为什么BGM一直是同一首?九哥九哥你失恋了?胡说,你们看九哥今天这样心情明明蛮好。 “BGM啊,今天就是特别喜欢这首歌。你们想那么多。”他惯常的浅笑出现在屏幕下方的时候,屏幕再一次炸了。 他挑了一条正经的弹幕,回答,“最近一直玩中单?不存在的,九哥我是全能你们不知道?” “最近为什么晚上播?白天有事,过几天就调回原来的时间……” 播到凌晨1点的时候,有弹幕说,九哥,BGM已循环了32遍,程弈看着弹幕,笑而不语,对局在对面的水晶爆炸声中结束,他清了下嗓子,“今天就播到这儿了。”弹幕开始疯狂地刷晚安,“好了好了,说了晚安就去睡觉了。” 他其实并不想睡,只是有点疲倦,他打开百度,输入Agony,弹出来的第一条,是关于这个单词的解释,痛苦至深的,第二条才是他想了解的JPM中单Agony,关于她,只有寥寥数句,还没有开始就已经陨落的选手在电竞圈这不是个例。他叹了口气。午夜的时间缓慢流逝,那首歌仍旧在耳边单曲循环着。 在平行的时空里,许冉然也在单曲循环着某首歌,她写下歌词: (离开书店的时候,我留下了一把伞,希望拿他回家的人,是你) (2000年0时0分,电视直播纽绚时代广场的庆祝人潮里面,我有没有见过你啊) (如果你认识我的话,我今天会收到什么圣诞礼物。这间餐厅,这只水杯。你有没有用过啊) 命运,就散在桌上,地球仪,正旋动。 找个点,凭直觉按下去,可不可按住你 (我由布鲁塞尔坐水车去阿姆斯特丹,望着窗外,飞越过几十个小镇,几千里士地,几干万个人。我怀疑,我们人生里面,唯一可以相遇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喜欢的歌,差不多吧 (李泰样的新唱片你买了没有) 对你会否。曾拨错号码 (我怀疑那次,声音好沙的那个是你) 我坐这里,你坐过吗 (我认得你的字迹) 偶尔看着,同一片落霞。 (我由亚洲一直飘到,南美洲) 见到程弈的那一刻,许冉然觉得自己头脑充血,天呐!天呐!人生第一次和九哥这么近距离接触。内心早已天翻地覆,而表面上如此淡定,所以,许冉然你是狗吧。如是想到,许冉然拍了拍自己的头。 算一算宿命,似乎一切都是注定的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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