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太后这两年喜静，只让谢葭初一十五入慈宁宫请安。　　这一日谢葭例行公事早早的起床来了慈宁宫，这次太后却拉着她的手一副语重心长道：“这自古以来皇帝三宫六院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这皇帝难得守了你五年才大选，你切不可意气用事。左右挑个身份低微的，待她生下皇子你便抱到膝下养着也是好的。”　　谢葭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她的视线已经被太后身后的一个长发白衣的女鬼给黏住了。　　“这两年来皇帝的翅膀也硬了，你切莫要任性而为。那江南李姓大族之女李妍跟靖安侯之女杨雪你必要放在心上，这两人可拉拢，却不能让她们先产下皇长子……”　　之后太后又跟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但是谢葭看似在听，其实根本没听进几句，只因那女鬼此刻正面目狰狞的朝她做鬼脸。　　女鬼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看来死的时候年纪并不大。太后本有凤命护体，但是随着阳寿快尽，一些邪祟便也能近身了。　　那女鬼淘气得不行，见谢葭看得到她，便拼命的拉长自己的舌头，结果手滑还不小心弹到了自己的眼珠子，眼珠子就掉了。　　谢葭看得有些忍俊不禁，憋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瑶瑶？”太后唤着她的乳名。　　谢葭顿时掩嘴憋回了笑意。　　太后一脸莫名，无奈的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你，平时倒也倒也像模像样能端起架子来，这一到哀家眼前倒是露出一副小儿心态来了。”　　谢葭撒娇的笑了笑，正欲说几句话挽回自己的形象时，那个女鬼的另一只眼珠子也掉了下来，还有意的朝她的方向滚来。谢葭脚快，抬脚就踩住了。　　女鬼：……　　谢葭用意念踩实了脚下的眼珠子，她玩味一笑，踩着时还特意做出了个碾的动作，急得女鬼二话不说就扑了上来，可她才靠近，突然被一阵金光给弹得整个魂体都消失不见了。　　谢葭一愣，咦，她现在不是原主呀，应该已经没有凤命护身了才对。那女鬼怎么突然就被弹走了？而且刚才那一声惨叫是真痛呢！　　没一会儿，门外便有小太监通报皇帝下朝后往慈宁宫过来了，太后连忙让贴身嬷嬷前去迎接。　　“瑶瑶，你也去门口迎迎。”　　“额……”谢葭磨蹭起来，“那个姑母，我身子不太爽快，哎哟，这肚子……”她说又弯下了腰，眼疾手快的就把脚底下的鬼眼给拾了起来。　　“怎么了？”太后不疑有他，又连声吩咐宫人去传太医。　　“没什么姑母！”谢葭连忙阻止，“就是突然闪了一下腰，嘿嘿。”　　静默不语的婵娘：……（娘娘又犯病了）　　太后：……（这丫头今天怎么了）　　“皇上驾到！”　　门外通报声响起，谢葭连忙用手护牢了手中的鬼眼，这要是暴露出来非得被金光给烤干了不可。　　“儿臣给母后请安。”夏侯琛抱拳躬身行礼道。　　“一家子哪来这么多规矩，皇帝赶紧过来坐下。”太后说着又斜眼看了一眼谢葭。　　婵娘没法子，挪动着膝盖靠过去，声若蚊蝇的唤了声“娘娘”。　　夏侯琛眼神一沉，装作没看见某个还坐着不动的女人。　　“咚！”　　谢葭后知后觉的猛地站了起来，差点带翻了一旁案子上点心，“不好意思，我、臣妾忘记了。臣妾给皇上请安。”她的礼行得有些不伦不类，哪里还有背手行礼的。　　夏侯琛淡淡道：“皇后免礼吧。”　　“谢皇上。”她还是背着手。　　太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谢葭，又拉着夏侯琛坐下来拉起家常来，慰问一下最近过得好不过，也问起了最近刚册封的嫔妃，似乎都还没有侍寝。　　夏侯琛答得很是认真，看不出一丝敷衍的痕迹，还情真意切的表达了对太后身体的关心。最后，夏侯琛又体贴的问向谢葭，“皇后面色有异，可是哪里不舒服？”　　“啊，”谢葭眼珠子乱转了一下，“臣妾没事啊。”　　“那皇后为何一直背着手？可是手里头藏了什么好东西？”夏侯琛又道，太后也跟着看了过来。　　“没有啊。”谢葭左右手交换了一下眼珠子，又把一直背着后面的右手掏了出来，当着他们的面张开五指晃了晃，如果她没有把左手又背到了后面的话还真有说服力。　　婵娘默默的垂下了头。　　夏侯琛&太后：……（这智障是皇后？）　　“要是无事的话，儿臣便先行告退了，御书房还有奏折未批改完。”　　“国事再忙，琛儿也要保重身子才好。”　　“谢母后关心，皇后把儿臣照料得很好。”夏侯琛看了一眼谢葭，后者正目不斜视的看着他，四目相对，双方竟然都不尴尬。　　太后顿时又欣慰的笑了起来，“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夫妻二人这般恩爱，哀家就算闭上眼睛也可以安心了。”　　夏侯琛又感念的宽慰了几句，临走时又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皇后，后者依旧只是看着他并无其他反应。　　太后就有些看不过眼了，假咳了两声，“皇后啊，你帮哀家去送送皇上吧。”　　谢葭错愕，合着夏侯琛一直看我是想让我送他啊？　　这要是换在往日，他这般正眼看她，她肯定欣然接受的，只是如今——　　“呵呵，臣妾腿坐麻了。”　　婵娘捂脸，太后惊愕，夏侯琛拂袖而去。　　“皇上！”谢葭还是很想爬龙床的。夏侯琛身子一顿，似乎做了良久的挣扎。　　“皇后还有何事？”他回头，表情不见喜怒。　　谢葭讪讪一笑，“今晚皇上会来长春宫用晚膳吗？”　　“朕整日忙于国事，倒是才记起已经有月余未曾在你宫中用膳了，今晚就有劳皇后多备几个家常小菜了。”　　“嗯嗯，一定一定，皇上没事的话就早点来哈。”谢葭脸上的开心倒不似作假.　　目送夏侯琛远去后，谢葭的腿麻就好了，匆匆忙忙的跟太后道了声告退就跑得没影了。　　太后看得有些头疼，又伸手捏了捏眉心，“青娘，你看这瑶瑶最近是怎么回事？”　　被唤作青娘的是打从太后还未出阁就跟在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了，现如今就算是皇上见了也得有丝恭敬之态。“奴婢瞧着皇后倒是鲜活了许多，也不见得是坏事。”　　太后苦笑，现在殿内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她倒是也没了避讳，疲惫之态尽露。“他们都想瞒住我，我何尝又不是苦苦的装作不知道呢。皇帝不是我肚皮里爬出来的，跟我总是隔着心，又加上他生母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透露给他的，如今怕是早就把我恨透了。”　　“主子，”青娘有些不忍，“后宫向来是尔虞我诈、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当年即使主子不动手，徐婕妤也活不长，当年还是襁褓中的皇帝怕是也早早就夭折了也说不定。”　　“我并不后悔当年的事情，我只是后悔把瑶瑶拉进了这深宫。五年来苦行僧般的清修日子，她从来没有跟我抱怨过一句，心里再多委屈也愿意为那个没良心的忍着。身为一国之母，她做到了最好，可身为妻子，她可怜得让哀家心痛。”　　青娘跟着红了眼眶，“会好起来的，奴婢从小看着皇上长大，对于皇上的为人还是能揣摩上几分的。皇上再是不念养育之恩，也会看在皇后为他隐忍这么多年的份上日后定会善待她的。”　　“我装聋作哑这么多年就是盼着皇帝还能有点良心，在我百年后能善待皇后。”　　……　　谢葭握着鬼眼，一溜烟儿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把所有人都挥退了，又亲自关上了门窗，这才在小几旁坐定了。　　她松开拳头，一直还在滴溜溜转圈儿的眼珠子就出现在了她掌心。她不由觉得好笑，一个女鬼还想吓唬她，这会儿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吧。　　她把眼珠子放到了小几上，两指捏着它转圈圈，玩得不亦乐乎。　　没过多久，一阵阴风吹来，那女鬼大白天的竟然也敢寻过来了。　　“呜呜呜……你还我眼珠子……”　　缺一个眼珠子的女鬼飘到了她跟前，面色惨白无比，都开始泛黑气了，这是受伤了。　　谢葭有心想逗她，故意横眉竖眼道：“我就不还你，你能拿我怎么样？再说了，这眼珠子可是它自己滚到我脚下的，被我捡到了就是我的了！”　　“嗷呜嘤嘤嘤……你都有两个眼珠子了，为什么还要我的啊呜呜呜……求求你还给我吧呜呜呜……”　　“额，”谢葭有些傻眼，这女鬼怎么这么没用啊，这眼珠子是她的，她只要用意念唤一声眼珠子就自会回到她手上。　　她察觉到自己遇到了智商有问题的女鬼，于是她特大方的把眼珠子还给了她。　　“谢谢、谢谢！”女鬼安回了眼珠子后整张脸就正常多了，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谢葭看了好久，“你不是皇后，你是哪里的女鬼？”　　谢葭反问：“那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慈宁宫？”　　女鬼抓了抓头，“我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