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紫檀说要准备一下,但在木雪阳看来,她所做的最大准备也只是设置了一台摄像机,对准了自己的躺椅。问及原因,徐紫檀只是含糊地表示“有些用处”。  反正对方早就已经表示过“自己对于木雪阳失去的记忆兴趣浓厚,无法从完全客观的角度出发”,木雪阳也就随她去了。她原本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找到曾经发生过什么事的蛛丝马迹,事后看录像也总比听徐紫檀的一面之词要来的真实。  就在几天前,木雪阳曾经在这个房间里接受过徐紫檀的催眠小游戏。她本来以为这次也像上次一样能够轻松完成,没想到在一切开始之前,徐紫檀表情严肃地给她讲了一堆注意事项。木雪阳其实听得半懂半不懂,迷迷糊糊地只留意到了最后一句,即“催眠根据个体差异的不同,也有失败的可能性”。  她当时就焦虑了:“……那怎么办,我要不要做点什么来提高一下这个成功率?”  徐紫檀回答得也是相当豁达:“不需要,随缘吧。”  木雪阳在墙边那张看起来很舒适的软皮躺椅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坐在她头顶方向的徐紫檀轻柔的说话声进入耳中,竟让她产生了一点想睡的感觉。催眠过程进行得似乎相当顺利。木雪阳只记得开始时的一点引入和结尾时的一点引出,对中间过程全无印象,可一看时钟却吓了一跳。  距离她在椅子上躺下来居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她揉了揉眼睛,从躺椅上坐起来,看向徐紫檀:“怎么样,我说了什么没有?”  徐紫檀的反应有些奇怪。她脸色铁青着一言不发,站起身走到三脚架旁,抬手便走向那个还在运转的摄像机,结束了录像。木雪阳莫名其妙地看着徐紫檀背对着自己站了好一会,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微微偏过一点头,并不转向她,轻声说:“什么都没说。”  木雪阳再次默默感叹徐医生果然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  “我说了那么严重的事情吗?”不知道是不是倾诉了一番的原因,此刻她的心情比起刚刚已经轻松了许多,用半开玩笑地口吻说着,“没关系,直接告诉我吧,我心理承受能力特别强,就算你告诉我‘癌症晚期’我都不会崩溃的,最多就是惊讶罢了。”  徐紫檀这回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从身边的小台子上拿了一个纸巾盒,默默地递了过来。  木雪阳困惑道:“这是干嘛。”  “给你擦脸。”  接过纸巾盒,木雪阳顺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湿凉一片,明显是大哭过一场的样子。木雪阳目瞪口呆地看着徐紫檀,对方沉默着回望着她。  “我……到底说了什么啊?”  困惑和不安两种情绪在木雪阳心中交织生长。徐紫檀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只轻声说了一句话:“今天的事情,你还是忘了吧。”  “忘了?”木雪阳啼笑皆非,“我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啊。那个录像能给我看一眼吗。”  “不能。”徐紫檀这次回答得相当迅速,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强硬态度吓了木雪阳一条。觉察到自己表现的过于强硬,徐紫檀又开口说道:“或许在合适的时候我会选择给你看,但现在不行。我等下还有别的工作,今天就麻烦你先回去吧。”  木雪阳抽了几张纸擦了擦脸,又把用过的纸丢入废纸桶,磨磨蹭蹭地站起身。徐紫檀的态度非常坚决,木雪阳又尝试了几次,发现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之后只好悻悻而返。  今天从结果上来看根本是一无所获。除了给人家当了一次送上门的观察样本,她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找了个地方随便吃过了点东西,犹豫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木雪阳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她平时最喜欢散步的公园里。这个时间公园里人不太多,木雪阳不敢一个人跑到太偏僻的地方,只好在入口处的小广场随便找了张空闲的长凳坐下,眺望着不远处正来回追逐打闹的孩子出神。  PDA提示音响起。木雪阳抬起手腕,发现是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号码。她现在并不想理会不认识的人,直接选择了挂断。没想到对方锲而不舍地又打了一次电话。木雪阳再次挂断之后,心想如果第三次电话再打进来,她就接起来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电话并没有再次打来。正当她确认只是一通无聊的骚扰电话的时候,电话提示音再度响起,而这次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石潜”。  木雪阳心里一跳。这八成是回了家之后发现自己人没了踪影,打电话来兴师问罪的。她点下接通,小心翼翼地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只听见对面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你人呢,现在在哪”。  ……这是真恼了。  她这一天好像接起的每个电话都会被对方质问一句身处何处。木雪阳有点想笑,却又不敢笑,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公园里。”  想着从自己身上入手发掘情报结果一无所获,现在她觉得依附石潜背后可能存在的那个组织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主意。  “跑到公园里去干什么。”石潜果不其然地说了她一句,“刚刚周岚给你打了两通电话都被你挂断了,她才找到了我。”  木雪阳“啊”了一声,心想等下要把刚刚的电话号码存入通讯录。  “你去找徐紫檀了?”  木雪阳原本就没打算隐瞒这件事,“嗯”了一声之后说道:“一次‘寻找记忆之旅’,但好像不太成功。徐紫檀什么都没和我说。”  “徐紫檀今天上午给周岚打电话说自己已经知道隔离区和黑雾的真相了,但说是因为真相过于危险,她并没有告诉周岚,只是交代了一堆事情之后就挂断了电话。听周岚的转述,徐紫檀的口吻像极了交代遗言……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真的,我完全不记得了。”木雪阳一听这话立马坐直了身体。她原本以为自己说的话里顶多就是一些不堪回首的黑暗往事,没想到居然涉及了隔离区的真相。自这里被黑雾笼罩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三年的时间,没人说得清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也没人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她也完全没想到这种真相居然隐藏在自己那段丢失的记忆里。  那是不是所有人的记忆深处都有一段被掩盖的真相呢。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徐医生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一点。还是说,只有身为事务所成员的自己才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而这也恰好能够解释为什么事务所从来就没有新成员加入这件事,因为所有的事务所成员从本质上来说就与其他人存在着不同——  慢着。  刚刚石潜说了什么?  交代遗言?  木雪阳冷汗直冒。她不知道徐医生究竟想做什么,但却知道如果徐医生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怕是难辞其咎。  她正想着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半天没开口,过了好一会才猛然间意识到石潜也跟着她保持了半天的沉默。一旦意识到这种沉默,沉默便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潜哥?”木雪阳用疑问的语气开口,“你还在吗。”  “在。”石潜很快地回答,这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通电话是不是我打给你的。”  石潜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么一句话。木雪阳应了一声,反问道:“怎么了。”  “虽然这话听着有点奇怪……我找你有什么事来着?”  从上午开始就没有完全消散的不安和困惑这会在木雪阳心中疯狂暴涨,她强行定了定心神,话说出口已经是稍稍有些颤抖:“你问我今天上午和徐紫檀之间发生了什么……”  石潜声音中的困惑完全没有半点减轻。  “徐紫檀……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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