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夜了,竹竿上大红色的灯笼在黑色的夜幕里来回飘荡,万花客栈四个大字像是指针一般,指引着那些往来于各地的赶路行人。  “没有找到么?”万花客栈的贵宾院门口,青衣的女子问同样身着青衣的男子。  青衣男子摇摇头,苦笑:“落香姑娘单子里列的这些药材,样样都是极其珍贵的,有些还很稀缺,你看这味千层塔,别说路州城的那些药铺,就连我,根本就听都没听过,却又上哪里去找?”  “是啊,都这么难找,又上哪里去找呢?”青衣的女子明月也失望地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两个人这才走进院子。  屋内,白衣的男子正靠在榻上休息。  “落香要你们找的药找齐了吗?”知道是两个属下回来,龙无情没有睁眼,却轻声发问。  清风和明月摇摇头。  “找不齐就算了,这些药材本就是稀罕药,路州又处于西南方,属偏僻之地,这么短的时间,你们找不齐也是正常的。”龙无情没有听到二人的回答,便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清风抬头看着主子落寞的神情,沉默片刻忽然道:“西南深山里多的是各种药材,如果入山里去找的话,也许能找齐。”  明月摇摇头低声道:“来不及了。落香姑娘说了明天就要用的。”  “明夜月圆,落香姑娘就要和楚怀玉比武了。”清风也低低地说着,忽然抬头看着龙无情:“可是,落香姑娘要这些药材做什么用呢?”  听到这句话,龙无情也似从梦中惊醒,忽然抬头睁眼看了明月和清风一眼,像是这才感觉到有些奇怪。  “月圆之夜……”他喃喃自语,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清风和明月从怀里掏出一叠换好的银票,放在桌子上便退了出去,屋内,龙无情的神情似是有些恍惚。  “这么晚了,落香姑娘一个人出去,到现在还不回来,会不会有危险?”明月和清风站在院内许久,望着夜空中斜斜挂在树梢上的月亮,明月忽然有些为落香担心,不自觉地看着清风。  清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虚掩的屋门,却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异响。  “楼主?”清风和明月吃了一惊,立刻抢进屋内。  屋内龙无情已经从榻上下来,背对着门而立,他用手掌撑在桌子上,桌子在他的掌下剧烈地晃动着,发出一阵阵磕碰声。  “我没事,你们去休息吧。”龙无情的声音晦涩而沙哑,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了抬手,制止了闯进屋的清风和明月。  清风和明月互相对视一眼,默默低下头退了下去,复又站在院子内望着树梢的月亮。  主子的脾气他们是清楚的,就算有多大的痛苦,也是自己一个人来承受。  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自然是不愿意被这些属下看见的。  这次见面,主子明显受了极重的伤,只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人,居然能将残梦楼的主人伤得如此之重?  更让他们奇怪的是,这两日,龙无情和落香的确是住在一个屋内的。  主子从来不亲近任何女人,就算是主子从前中意的小蝶姑娘都从不在主子的屋内留宿,唯独落香姑娘却是个例外。  难道落香真的是主子的妻子?  可虽然他们二人同吃同宿,明眼人却都看得出来他二人的关系很微妙,并不似一般的恋人。  只是,为什么白日里寸步不离主子半步的落香夜里怎么会出去这么久都还没有回来?  她到底去了哪里?  “已经很晚了,落香姑娘怎么还不回来。”明月担心地看着屋子,又看着清风:“楼主他,似乎很痛苦……”  清风看着黑色的夜幕没有说话,却是一脸的严肃。  门外传来一阵有力的敲门声。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咚咚咚的敲门声,仿佛很有节凑。  “可能是落香姑娘回来了。”明月一阵高兴,想要去开门却被清风一把扯住。  “什么人?”清风提高了声音发问。  “送茶水的。”回答的是一个很清脆的童音。  清风和明月冷然。  门外清脆的童音又接着道:“刚才这里的大爷叫了茶水。”  门开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端着盘子走进院落,冲着清风和明月甜甜一笑。  “人多,要烧水,所以来得晚了一点。”  小童笑着解释了一句,端着茶水向屋门走近。  “给我吧,你可以走了。”清风接过茶水托盘,不带感情地对小童说了一句。  那小童点了点头,却又道:“刚才在外面,小的碰见一个人,她说她有一封信,要我传给贵宾院的那位公子。”  “什么信?”清风狐疑地看着小童。  “那人说,一定要我亲自把信交到那位公子手上。”小童说着,又看了看紧闭的屋门。  “要你送信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清风和明月诧异。  “是个年轻的姑娘,她留下信就走了,她说公子看完信就知道了。”  “姑娘?”清风和明月对视一眼,有些奇怪,迟疑着。  “进来。”屋内传来龙无情低沉而压抑的声音。  那端茶的小童向院内的清风明月又是甜甜地一笑,然后向屋门走去。  清风和明月跟在他身后。  屋门开了,龙无情坐在椅子上,脸上有些奇怪的潮红,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像是带着莫名的烦躁。  “信呢?”龙无情看了一眼小童,眼神似乎疲惫不堪。  “小的这就拿。”小童向前走了两步,将手伸进怀里去掏信。  龙无情微微垂眸,盯着小童的手伸进怀里。  那小童的手从怀里拿了出来,手中拿的却不是信,而是一把一尺长的锋利匕首。他掏出匕首飞速地向龙无情刺去。  白色的影子一闪,龙无情带着椅子向边上飞出,稳稳地坐在旁边。  清风和明月大惊,立刻扑了过来。  一扑击空,小童扔掉匕首,右手一带,手中就多了一把明晃晃的软剑,软剑拿在手中又一抖顿时变得笔直,居然和自己的身材一般长,他将手中长剑向后一切,一声冷笑,身子跃起,又向龙无情扑了过去。  清风和明月已经扑了过来,哪里还容他再靠近龙无情,长剑抖开,立刻截住小童的攻势。  小童被清风挡住去路,跳上桌子,脚尖在桌子上一点,短小的身材再次跃起,长剑劈空而下。  清风弯腰避开这一击,手中的剑猛地刺向那小童的咽喉。  明月的剑也利索地刺向那小童的腰眼。  那小童剑光收回,变了招术,斜斜地滚了出去滚向门边。  龙无情的身体忽然飞起,飞至门边,一剑就将那小童手中的长剑削断,那小童立刻撒手撤剑,小小的身材蹲在地上,清风和明月的剑在同一时间一左一右搭在了他脖子上。  “天残门的童子杀手。”龙无情冷笑一声,将剑插回鞘内,又坐回到椅子上,喘了口气,有些憔悴地道:“还真舍得下血本,居然连天残门都请来了。”  天残门是处在西方星宿海的一个神秘组织,创始人星宿老怪本就是一个畸形儿,要进天残门,必须自残身体,将自己弄成残废,是以天残门里的都是些残疾人,却个个身负绝技,都是一些要钱不要命的杀手。  这些身材矮小如侏儒一般的童子,乃是天残门最厉害的一种杀手,也是价格最昂贵的一种杀手,他们其实是被人用药物控制而长大的,身形永远如同十二三岁的童子般长不大,而实际年龄却早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相貌,有可能已经四五十岁,或者六七十岁。  但是他们不得不长期服用一种药物来维持身形和相貌,这种药物主要是以上好的珍珠为主料,添加其他的名贵药材制成,是以这些杀手的价格也高得吓人,若非有绝对的实力,一般人是根本请不动这些人出手的。  侏儒倒在地上,却怔怔地看着龙无情:“我的剑乃是精钢所铸,你居然这么轻易一下就削断了?”  仿佛被道破身份,却一点都没有断了剑来得更让他惊讶。  龙无情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侏儒,不语。  “你怎么知道我是天残门的人?”侏儒这才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若真是十二三岁的童子,哪来喉结?又怎么会有那么粗而结实的腿?”龙无情淡淡地说了一句,倒在椅子上,又极力压制体内的毒性。  “果然不愧是残梦楼的主人!观察力就是比别人细得多,只一眼就看穿我的来历,而且重伤之下,还能有如此好的身手。”侏儒的眼里闪过一丝的佩服。  清风和明月心下一紧,同时加重了力道:“说,什么人派你来行刺?”  龙无情却挥了挥手,几乎已经痛苦不堪,手下的桌子又开始晃动不已。  “不要问了,让他走吧。”  清风和明月不约而同地看向龙无情,带着不解。  “为什么要放他走?”  “完不成任务,他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又何必我动手。”龙无情看也不看那侏儒,低低地说。  侏儒也奇怪地看着龙无情,却随即大笑起来:“这次你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门外有三十多个杀手,各个都是一流的高手,你现在体内剧毒发作,是绝对逃不掉了。”  听到这些,清风和明月神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只有龙无情,依旧是脸色泛红,极力压制自己体内的毒性,完全没有将他的话放在眼里,他看向地上的侏儒,嘴角有一丝奇异的笑意:“你以为那三十多个一流杀手,他们能进得来吗?”  那侏儒又冷笑道:“你的摄……”  第四个字还未说出口,他的身子忽然就飞了出去,一把剑自喉头穿过,将他小小的身子钉在墙上。  龙无情依旧扶在桌子上,面色潮红。  清风和明月吃了一惊,不明白龙无情何以发这么大的火,才说了让他走,这么快又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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