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

红日已经开始西坠，夫子庙前，夕阳将几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很守时。”逍遥双璧之一的楚怀玉抱着剑赞许地、又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十指紧扣的两个人。　　无情依旧是一身白色的衣衫，落香却紧紧裹在一袭华贵的纯白色裘皮大衣里面。　　楚怀玉抬眼看了看夕阳。　　此时正是盛夏天气，为何落香却紧紧裹在毛皮里？而她的脸色也似乎煞白得不同寻常。　　楚怀玉看看他身边的龙无情，龙无情也正看着落香，眼神依旧淡漠。　　落香回头望向夫子庙院内巨大的香炉，香炉内插着一柱香，显然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点燃了之后片刻间便灭掉的香，也不知道在这里插了多少时日。她伸手凌空一弹，香火重新燃起。　　点燃香烛之后她扬手，紫色的长剑顺着她的手势飞出，连同剑鞘一起咄地定入夫子庙门前的横梁上。　　“一炷香的时间，你若能取下我的剑，我便如你所愿，将剑借给你。”落香在夫子庙前站定，将纯白色的裘皮大衣裹得更紧，冷冰冰地开口：“开始吧。”　　楚怀玉盯着深入在横梁上兀自巍巍颤动的紫色坠子，情绪按捺不住地激动起来。　　龙无情在一边站定，手里捧着小小的白兔，定定地注视着站在庙门口的落香。　　落香紧紧裹在纯白色的毛皮大衣里，脸色煞白，仿佛来自冰天雪地的精灵。　　许久，楚怀玉才回过神来，他走上前将香头掐灭，看着落香，苦笑一声道：“落香姑娘现在的情形，分明是受了重伤，既然落香姑娘身体不适，都能如约前来，在下又怎么会乘人之危，夺人所爱？不如改日等落香姑娘身体康复，在下再向姑娘讨教。无情公子以为如何？”　　“你受了伤？”龙无情又看着落香，眼里带着疑问。　　落香却冷冷盯住楚怀玉：“我没有受伤。”　　楚怀玉再次苦笑：“萧水楚家也算是武林一大世家，怀玉不才，也略懂医理，落香姑娘面色青白，唇色发青，乃是毒发的前兆，怀玉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和姑娘动手？何况落香姑娘武功精深，虽然是剧毒将要发作，单就方才这一招破空指所发出的内力，楚怀玉便是远远不及。”　　“你能看出来我中了毒……”落香看着楚怀玉，又望了望龙无情，缓缓垂下眼帘，隐去了眼中的失落。　　“也好。不愧是逍遥双璧之一，做人做事光明磊落，令人佩服。”龙无情忽然上前挽住落香，淡淡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如此，不妨一同喝一杯水酒如何？路州的万花客栈，也有上好的红颜醉。”　　楚怀玉笑着道：“既如此，怀玉恭敬不如从命！”　　　　夜空下，院子内的石桌边，坐着两个白色的影子。　　“月亮很圆。”龙无情淡淡地看向夜空。　　“今夜又是月圆之夜。”楚怀玉也随着将目光看向夜空中的明月，一声叹息。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现在坐在这里的人，竟然是楚怀玉和龙无情。　　一个是江南武林最杰出的年轻才俊，逍遥双璧之一的怀玉公子，一个是江湖神秘组织的领军人物龙无情。　　也许应该是对立的两个人，却坐在路州城内万花客栈酒楼的后院石桌边一起饮酒。　　纵然是各怀心思，却依旧坐在了一起。　　清风和明月站得远远的守在廊下。　　楚楚怀玉忽然道：“也许我们不应该坐在这里。”　　龙无情回头看着楚怀玉，轻笑：“也许你应该杀了我。”　　“也许。”楚怀玉依旧对着明月苦笑。　　龙无情淡淡微笑。依他现在的情形，楚怀玉要取他首级，确实是轻而易举。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个身上有着隐约白梅香气的女子，绝对不会让他被杀掉。　　那个有着淡淡白梅香气的女子，有她在他身边，他就是绝对安全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楚怀玉却说她中毒了。　　从夫子庙回来，落香就将自己关在屋内，闭门不出。　　龙无情有些黯然地看向紧闭的屋门。　　这么多天来，二人手牵着手一步步从深山里走到路州来，一路上同吃同睡，是她一次又一次挡开黑衣人的漫天剑光，带着他躲开一次又一次的追杀。　　她的手心总是冰凉的，她说她喜欢他手心的温润，所以她每日都紧紧牵着他的手。　　她总是畏寒，她说她喜欢他身体的温暖，所以每天晚上，她都紧紧靠在他怀里。　　只是靠在他的怀里汲取他的温暖，而一有风吹草动，她便第一时间睁开眼睛，带着他远离危险。　　就像他的守护神。　　她说他受了伤，坚决不让他动武，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去解决那些刺客。　　他见识过她的身手。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她都把他保护得很周全。　　她带着一把浅紫色的剑，却从来不拔剑，更不伤人。是以，这一路为了摆脱追杀，他们也很辛苦，刺客就像影子一样，来了一拨又一拨，而她却似乎很喜欢这些刺客。　　他看得出来，她是在拿他们做实验品，做实战训练。　　她像一个被精心打造出来的完美成果，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极限是在哪里。　　所以她很乐于看见那些刺客。　　她从来不躲避，因为有她在身边，所以他的逃亡都是正大光明的，那不像是在落逃，倒像是二人一起在游山玩水，那些刺客，似乎就是路上给她拿来消遣的。　　她身手不凡，思维却简单而纯真。　　同时，她也是个出手很大方的女子。　　昨夜她回来的时候，又带着很多珠宝首饰让明月和清风拿去换成了银子，还带回来两件白色的裘皮大衣，其中一件被她用来挡掉了漫天的暗器。 　　他知道那天她说岭南王府也许有很多不义之财的时候，她就想去了。　　去夫子庙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紧紧地裹在那件大衣里。他知道她畏寒，所以看到她披上大衣也没有在意。　　可他居然不知道她体内有毒。　　他不知道她的手心为什么一直那么冰凉，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畏寒。　　他只知道，这些日子，是她的笑容驱散了他所有的阴霾和黑暗，点亮了他心里已经熄灭的那盏灯。有她隐约的白梅香气在他的身边，他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