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渠目光垂地，轻咬着朱唇，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翠兰问她，她也不说话，只一个劲的摇头哭，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翠兰惊了，她跟过来只是单纯的想蹭点点心吃而已，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于是只能恋恋不舍的放下点心，挪到青渠身边关切道：“好青渠，你这是怎么了？” 青渠这才轻轻拭去了眼泪，叹道：“唉，事关到我们院里的人，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也替我烦恼。”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翠兰的好奇心就更重了。忍不住紧紧拉住青渠的手道：“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嘛，说不定我也能帮你想个主意呢。” “这倒也是……”青渠见时机酝酿的差不多了，这才道：“说起来这个人你也听过，原本是我们院里的一个粗使丫头，叫墨染。” “墨染？难道是那个脸上有胎记长得很丑的那个墨染？”翠兰尖叫一声，“你们小姐不是已经将她荣升为二等丫鬟了么。她怎么了？” 青渠道：“我们小姐当时也是被点香给气的失去了理智，承诺将墨染荣升了二等丫鬟。可谁知道中午一觉醒过来，她就又变卦了。说那墨染长得太丑，在眼前看着碍眼的很，叫我想个办法将她赶出府去。” “这事岂不是简单，你直接将人赶走就是了呀！”翠兰大咧咧的道。 青渠道：“若事情能这么简单可就好了。我们小姐那人却是个很要面子的，特意叮嘱我找个委婉的方式，不要叫人在背后说她的闲话。我若是直接就将那墨染赶出去，岂不是落了别人的口实？” “这个也是哦……”翠兰也有些为难，一时没了头绪。她低着头左看右看，眼珠子始终围着点心碟子转。青渠见她有些不上道，忍不住暗自着急。 索性拉了一下翠兰，将她的注意力重新拽回来，这才道：“我本想着找个小厮将那墨染嫁了，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府去了。可你也知道，我们院里没有小厮，到现在竟也没寻么到一个合适的。” “这个也的确是……你们小姐本就没出阁呢，院里哪能留男丁呢。”翠兰道。 青渠这才顺水推舟的道：“哎，我倒是觉得你们院里的那个小丁不错。他今年多大了？婚配了没有？若是没婚配，不若我去跟小姐求求，就将墨染许配给他如何？” “小丁？”翠兰睁大了眼睛，“他……他可不行。” “那怎么不行？我看正合适呢，我这就去告诉小姐去。”青渠说着便要起身，翠兰死死的抱住她的大腿不让走：“他真的不行，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不能这么胡乱给人家指亲。” “ 那有什么的，反正也没定亲呢，谁先提就算谁的呗。”青渠不以为意的道。 “那也不行。”翠兰是真急了，汗珠子顺着额头往下流，“这府里的小厮多着呢，你怎么偏偏就瞧上了小丁呀。” 青渠一脸的无辜：“那你说我应该找谁？” 翠兰想了想，一咬牙道：“樊姨娘院里的小夏正在我们那院躲着呢，他犯了错，反正早晚也是要被撵出去的，不如就将墨染许配给他，到时候正好让他俩一块出府去。” 绕了这么大一圈，事情这才引入了正题。青渠点头道：“这样也可，只是那小夏也是个爱美的，知道给他许配的是墨染，能同意么？” 翠兰狠心道：“同不同意的，也不能全是他说了算。你一会回去告诉墨染，就在我们小榭外面等着，天黑之后我就将小夏叫出去相看相看。他若是点头同意了，咱们明儿就找小姐说亲去。” “如此就多谢你了。”青渠俯身将地上的点心收进食盒里，将食盒递到翠兰的手上道：“这些你先拿回去吃，等事情办成了，我再另送你一些好的。” “青渠姐姐真是大方，如此我可就不客气的收下了。”翠兰眉开眼笑的道。 青渠又想了想，也恐怕这件事牵扯到翠兰，于是好心的叮嘱道：“这件事虽没什么，却也不要叫别人知道的好。免得到时候连累到你。” 翠兰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理，于是点头道：“放心吧，指定不会说出去。” 目送翠兰离去，青渠这才转身回翠绮阁跟小姐回禀。天色已近黄昏，几个小丫鬟端着水盆正给院子里的芍药洒水。倾城站在回廊下，身上仍穿着那件白色的纱裙，长发松散的披在身后，如一副水墨画。 “小姐。”青渠在廊外对倾城施礼。顾忌到徐妈妈，青渠忍不住抬头往屋内瞧了一眼。 倾城知她的心思，笑道：“刚被我打发到后院浇花去了。” 青渠这才放了心，回禀道：“奴婢才跟翠兰见过面，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接下来就全靠墨染了。” “樊姨娘院里的下人都刁惯坏了，告诉墨染，将人引出来便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倾城叮嘱道。 “小姐放心吧，奴婢已经派刘妈妈过去照看了。” “安排几个人去东边的小树林等着，只要小夏一露面，就将他绑了送到樊姨娘那里去。说到底这件事也跟咱们没关系，能帮到这一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倾城道。 “是。”青渠领了令，匆匆出去找人了。 墨染却不知青渠为了这件事已经足足奔走了半日，她仍旧悄悄的躲在临江小榭外头，想着青渠交代的那番话，心中好一通的打鼓。 幸好有刘妈妈在，不时的同她说几句话，这才缓解了不安的心情。金乌西坠，天色眼见着就黑了下来。 临江小榭的门口处亮起了两盏宫灯。恍恍惚惚的，就瞧着有一个人打那门口走出来。 刘妈妈定睛瞧了几眼，道：“像是小夏，你快出去。” 墨染尚在犹豫中，被刘妈妈一把推了出去。小夏听见动静回头看过来，漆黑的夜色里只能瞧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忍不住悄声问道：“可是墨香姑娘？” 墨染心里本还吊吊着，听他管自己叫墨香，差点气笑了。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回了一声：“我是墨香。” 小夏搓着手局促道：“墨香姑娘，这天色太黑我瞧不清楚你的脸，不如到这灯下来，咱们两个好好的相看相看？” 墨染推却道：“如此就不必了，我只是奉小姐的命令过来见你一面，如今也算是见到了人，也该回去跟小姐复命了。” 墨染声音温柔，勾的小夏心里发痒。于是紧往前走了几步道：“没想到姑娘竟然这般的害羞。总归以后都是要嫁给我的，瞧瞧脸儿又怎么了？” 小夏三两步的走近墨染，借着月色一瞧，见这姑娘脸上竟然罩着一层白纱，一对眼睛弯弯的勾着，就像那天上的月牙似的，怎么看都美得很。 不禁心里有些痒痒，搓搓手道：“这晚上的天气凉爽，我们不如去湖边坐坐？” 墨染点点头，同他一起往湖边走。半路问道：“你擅自出来，就不怕姨娘训斥么？” 小夏闻言狞笑道：“训斥我？就那个草包的樊姨娘？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把老子怎么着啊。你还没看见她那副窝囊样呢，遇事就哭哭啼啼的，烦死人了。” “是啊，听说樊姨娘上午去薛姨娘的院里串门，中午回家就病了呢。只是我就不明白了，这好么样的，她没事去找薛姨娘做什么呢？”墨染问道。 小夏冷笑：“她是去找我的。前阵子给了我五两银子，叫我去乡下看她女儿，我没去，顺手就把那钱拿去赌了。回来之后我也没去她那院，直接来投靠薛姨娘了。如今这府中薛姨娘主事，跟着她准没亏吃。”遂规劝墨染道：“ 你也甭回大小姐那院了，咱俩成了亲之后就一起留在薛姨娘这里干活，等日后姨娘扶了正，咱们也跟着一起享福。你一会回去之后看看小姐那屋里都有什么好玩意儿，都悄悄的运出来。我外面有个认识的朋友，专门倒卖女人的这些小玩意儿的。” 墨染没想到这个小夏竟然这般的没皮没脸，心里气的不行，不禁冷笑道：“看你这熟门熟路的，以前定然也没少做过这种勾当吧？” 小夏挠挠头发，有些尴尬的道：“我哪能做这种事情啊……都是院里的姐姐们托我倒卖的，我只是小小的在中间抽个成而已。”想了想又道：“不过樊氏那里也的确没什么好东西，值钱的都被变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破铜烂铁，谁瞧得上啊……哎你去哪儿啊？” 话说到一半就见墨染扭头往东走，小夏一愣神，连忙追了上去。墨染气的脸色发白，很想狠狠的对着小夏打上一拳。可想了想青渠的叮嘱，又只好忍住了。 小夏见墨染不理会自己，急的一把抓住了墨染的手腕。墨染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小夏：“你想干什么！” “我……”小夏低头望着墨染雪白的手背愣神，好半天才道：“我没想干什么……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都快追不上你了。” 墨染将手从小夏的手里扯回来，冷着脸道：“我走得快自然是不想跟你这种人为伍。看见你就恶心。樊姨娘多可怜一个人，母女分离这么多年，她的银子你竟然也敢黑。我就想问问你，这钱花着就不烫手？” 墨染气的狠了，头脑一热，就将青渠的叮嘱抛在了脑后。 她这一痛快可不要紧，那小夏却是笑了，望着墨染的眼神黑的吓人：“嘿嘿……说什么是想跟我相亲的，我看你是逢了大小姐的命令来捉我的吧。” 墨染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戒备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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