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亲事,就不得不提沈琼的夫人傅书仪。 沈夫人怀着沈蓁蓁的时候,胞妹傅书灵恰好诞下一子,取名顾长卫。 沈夫人前去探望胞妹,两人不知为何提到娃娃亲一事,想着若是能亲上加亲,再好不过。 不过,也是一时笑谈,两人均未深思。 等沈夫人产子时,胞妹前来探望,见襁褓中的婴儿可人模样,又想自家长姐为人处事,一事竟觉得再找不出比这小小婴孩更合适的儿媳妇了。 当下便解了腰间玉佩递过去,道,“大姐,你看你生了个闺女,可见老天爷也同意这娃娃亲。要不怎么不生成个男娃儿呢?” 见早已嫁人生子的妹妹舍下脸皮,扮作小时候模样,对着她这长姐撒娇,沈夫人也被逗笑了。 她伸手去接下那缀着络子的玉佩,含笑道,“这玉佩我先收下,可我就这么一个姐儿,长卫若是不成器,我……” 话没说完,顾书灵就欣然笑道,“姐姐放心就是,长卫不成器,我也没那个脸来姐姐家求娶。他若是不成器,我便从村头找个麻脸姑娘做他娘子。” 说着,低头冲绷着张小脸的顾长卫一笑,“对吧。” 顾长卫人小小的,却被教的不错,知道娘亲在笑话他也不气恼,板着张圆脸,伸手去摸摸小蓁蓁蜷成小拳头的小手。 “妹妹乖,娘不乖。” 沈夫人便同胞妹相视一笑。 两人于婚事一事上均有些不顺,沈夫人出嫁后才渐渐知晓丈夫为人,贪财好色。也幸好她手段好,才拿捏得住,失望之余,也不由觉得,小儿女青梅竹马,总好过盲婚哑嫁。 对这门娃娃亲,姐妹二人都乐见其成。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人间事事,实难尽如人意。尤其婚嫁一事,更讲究一个“缘”字。 先是胞妹亡故,顾长卫须得守孝,沈夫人伤心之余,也觉得女儿尚年幼,等一等也无妨。 傅书灵孝期过了,还未来得及仪亲,沈夫人又旧病复发了,没几个月,也撒手人寰。 两场丧事一过,顾长卫同沈蓁蓁的亲事便彻底耽搁了。 顾家新主母不想继子娶个原配侄女儿,给自己添堵,沈琼也看不上于仕途上没什么前途的顾长卫。 但碍于名声,顾家和沈家,哪一方都没提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却也再没提起。 沈琼是个举人,读书人重名声,哪怕私下如何小人,明面上却不能给人留话柄。 就如同学子送节礼一事,那是弟子孝顺,尊师重道,外人说起来,还要赞他一声,“教的好弟子。” 因此,沈琼虽然不满把女儿嫁给顾家小子,却也没明着说,我瞧不上你,而是找了个正大光明的说辞。 “亡妻最疼膝下这一幺女,曾提及,若贤侄举业有成,可求娶。” 言下之意,这不是我说的,这是我女儿亲娘同你亲娘商量好的,你要是有出息了,我才把女儿嫁予你。至于什么叫有出息呢,哦,不如你就先考个秀才吧。所以,贤侄你还是回去闭门念书吧! 顾长卫这头未成年的小狼,暂时还斗不过沈琼这只狡诈的老狐狸,只得老老实实回家去了。 沈琼听着长子在耳边不停描述着江家的富贵,也忍不住有些心动,又想起顾家小子上回那篇狗屁不通的文章…… 沈阳见爹有些意动,正要继续游说,却见沈琼摆摆手,“行了,县试马上就到了,你妹妹的事,我自有主张,这几日你好好念书,少出来凑热闹。” 沈阳一噎,“爹,孩儿还想在诗会上一展风采呢。” 他枪手都找好了,这么好的出风头的机会,他哪能错过。 沈琼知晓他肚子里无货,瞥他一眼,“少打那些小主意,为父能不知道?好好准备县试,其他的事少操心。” 沈阳愁眉苦脸,“念书便念书,那妹妹的事,爹给个准话。那顾长卫可盯着咱蓁蓁呢。” “盯着便盯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不成蓁蓁还能跟着他跑了不成?”沈琼不耐烦,“蓁蓁把那小子当阿兄而已,还不是怪你,小时候总欺负妹妹。” 沈阳耸肩,嬉皮笑脸,“那不能怪我,谁让蓁蓁小时候傻乎乎的,那么好欺负的样子,连告状都不会。” 沈琼听得额角太阳穴直跳,抄起桌上擦手的帕子丢过去,“滚去念书。” 沈阳接过帕子,擦擦手,悠悠然出去了,“知道了。” 出了门,原本要往书房的脚步一拐,往沈蓁蓁的闺房去了。 看到爱欺负人的阿兄,沈蓁蓁不自觉皱皱鼻子,嘴角一瘪,瓮声瓮气喊人,“阿兄。” 沈阳故作风流打开扇子扇了扇,“妹妹,给阿兄绣个荷包,要富贵点的,拿金线绣。” 沈蓁蓁有点小嫌弃,轻声细语劝,“阿兄,读书人穿金戴银的多不好,一点风骨都没有。” 沈阳一挑眉,“不许废话,我就喜欢,乖乖给绣,阿兄给你带莲子糖。” 沈蓁蓁圆圆的杏眼一弯,成了两片漂亮的桃花瓣儿,满口答应,“好,阿兄明日就给莲子糖。” 反正丑也是丑阿兄,她只管做了换糖就是。 沈阳拿扇柄敲敲她脑袋,“快点绣,我明日过来拿。” 说罢,大摇大摆出去了。 一旁伺候茶水的丫鬟玉腰忍不住打抱不平,“大少爷总是忽悠小姐绣东西。小姐,你要想吃莲子糖,喊顾少爷给您带就好了,顾少爷才不像大少爷这么欺负人。” 小丫鬟在旁边抱怨,沈蓁蓁眨眨眼,抿唇笑,脸颊笑出两个小梨窝。 玉腰:……还是希望顾少爷能早点把小姐娶回家去,小姐太好欺负了。 …… 三日后,便是声势浩大的诗会。 书院内早早有些浮动,平日里琅琅的读书声也有些心不在焉。 覃九寒在自己号舍内温习,也亏得他天资聪颖,短短六七日,便把县试的考试大纲理了一遍。 “咚咚,”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远之兄。” 远之是覃九寒的字,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的字都是远之。 覃九寒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开门,“何事?” 门外同窗下意识一颤,总觉得这位不怎么和人相处的同窗莫名很有气势,让人不敢和他对视。 怎么过年前还未有这种感觉呢? “诗会就要开始了,不如一同前往……” 覃九寒语气淡淡,“多劳费心了,我不擅作诗,就不献丑了。” 啪,门被关上。 那书生愣了愣,便听得远处有人喊他,匆匆跟着去了。 覃九寒回身在书桌前坐下,侧方传来细微的动静,像是抓挠的声响。 打开窗,红豆便窜了进来,浑身毛发油光发亮,毛肚皮足有三层,一动抖三抖。 覃九寒面无表情看着这肥猫儿犯傻,嘴里叼着朵白色绢花,脑袋在他鞋边蹭来蹭去。 覃九寒懒得搭理,抬抬眼皮,便绕过猫儿,回到桌前桌下。 却见那平日里对人爱答不理的红豆大爷,“蹭”的一下,顺着椅子攀上书桌,蜷在覃九寒翻开的书上。 它嘴里叼着朵绢花,口水便顺着齿缝滴滴答答要落不落。 覃九寒面无表情与这蠢猫对视片刻,冷声,“滚下去。” 红豆吓得浑身肥肉一抖,把沾着它口水的绢花往外一吐,毛发炸成小刺猬从开着的窗户窜出去了。 看着书上那一朵风中凌乱的小白花,覃九寒不由想起那日回礼里的荷包。 上一世,他也见过许多抱着猫的世家小姐,但都是娇小玲珑的小畜生。 这么又蠢又肥的猫做小宠,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沈家这小姑娘也必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才被哄得把蠢猫当宝贝。 想到这,覃九寒脸上冷意渐退,两指夹着绢花往废纸堆一扔。 时日飞逝,转眼间已是县试前三日,书院照例休沐三日,让学子们回家自行温书。 因为懒得和书院其他人打交道,覃九寒刻意等书院安静下来,才背着包袱出了舍间。 出了舍间,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沈家肥猫。 对这只肥猫的狗腿功夫,覃九寒已经能够面不改色接下猫嘴里的各种女儿家的小玩意儿,然后顺手往废纸堆一丢。 覃九寒停在原处,等着肥猫猫嘴里吐出个什么玩意儿,没想到,红豆这回不吐东西了,就是赖着不挪坑 。 一副“大爷不让你过”的嚣张表情。 懒得同小畜生计较,覃九寒甩手便换了条路走。 走了不到一刻钟,便撞见前头一对小儿女,少年挺拔如青松,少女娇俏如春花,郎才女貌,青梅竹马,羡煞旁人。 …… 而此时被“羡煞旁人”的沈蓁蓁却是有些茫然,为什么表哥忽然说爹爹的坏话呢? “表哥,爹爹同我说了,等你考了秀才,便给咱们定亲啊。” 她嘴里说着定亲,脸上却看不出半分女儿家的羞赧之意,仿佛是在说,昨日我绣了个荷包。 反观她面前的顾长卫,少年已经耳朵通红了,眼神不敢直视眉目如画的小表妹了。 顾长卫噎了一下,红着脸开口,“蓁蓁,你知道的,我小时候贪玩,只爱跟着师傅习武,我的功课都是……” 说着说着,脸涨的通红,外人面前洒脱随性的顾长卫,在心仪的小表妹面前,很是开不了口。 覃九寒::-)小屁孩。 覃九寒::-)学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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