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薇在处理公司邮件的时候,檀宗景回来了。时隔几天又看见他出现在这座房子里,方薇惊讶大于惊吓。    檀宗景走过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西装脱了扔在床上。方薇眉头骤紧,别过脸去。    檀宗景瞥了她一眼,说:“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禽兽?”    方薇哑口无言,檀宗景没理她,转身进了浴室。只是在关门前吩咐她说,“拿我的毛巾过来。”    方薇收了电脑,走到衣帽间翻出被她整齐叠放在箱底的属于檀宗景的毛巾。    只是,该怎么给他?踌躇地站在洗手间门口,方薇伸出的手摇摆不定。呼了口气,她正打算敲门,门却豁地开了。    檀宗景湿漉着头发,下身只穿了条内裤,没有避忌地接过她手中的毛巾。视线落在她的无名指上,方薇下意识地收回手,却猝不及防地被狠狠抓住。    想抽回手,却纹丝不动。    “放开我。”方薇强作镇定。    檀宗景似笑非笑,笑容却是冷的。指关节一痛,戒指嗑着皮肤。方薇挣扎:“你干什么!”檀宗景像暴戾的野兽,说:“你有什么资格戴这枚戒指?”    “咯噔”一声,戒指滚落在瓷砖上,转了两圈,掉到了洗漱台的缝隙里。    方薇咬牙盯着那个地方,缓缓抬头,怒视着檀宗景。檀宗景表情阴冷,没有半点温度。她知道,在任何有关宋芸的画面里,她只会是檀宗景厌恶的对象。    无言轻笑一声,眼底愤怒恢复平静,转而变成一种蔑视。方薇缓缓抽出手,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檀宗景站在原地,手握着毛巾狠狠往地上一摔,低声咒骂一句:“操!”    李妈见檀宗景难得回来,又赶忙多烧了两道他爱吃的菜。等檀宗景下来的时候,方薇却已经动筷了。    俩人同桌吃饭的机会不多,就算有多半两人也吃得索然无味。檀宗景拉开主座坐下,方薇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    李妈一看两人的状态,原本脸上和善的笑意也凝重起来。    很快方薇放下碗筷,一碗饭吃了三分之一都不到,李妈一看忙说:“再吃点吧,这两天你都没怎么吃。”    方薇说:“不吃了,没胃口。”    李妈看了檀宗景一眼,檀宗景吃得慢条斯理,看也没看她。    方薇起身离席,却听见檀宗景冷冷开口,“站住。”    方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往常她并不会用这种表情看他。只是在“死”过一次后,方薇看开了很多,原本执着不可得的东西忽然就变得似乎没那么重要。    既然不重要,也就不在意什么看法了。    方薇说:“你还想怎么样。”    檀宗景放下筷子,拿湿巾擦了手,往桌上一丢,说:“今晚我不走。”    方薇怀疑自己听错了,眉头猛然蹙起。    她已经没心思去想檀宗景今天为什么那么反常,只是说:“我累了,今天我睡客房。”    檀宗景浑不在意,像是没听见一样。    恰好他的电话响起,方薇识趣地转身上楼,到主卧搬了自己东西到客房,然后锁上门,这才舒了口气。    洗漱完躺在床上,方薇看着空荡荡的无名指,心隐隐有些酸涩。    不久,门外过道有声响。紧接着是门开合的声音,方薇辨认到那是书房传来的。    檀宗景工作到了半夜,方薇快要睡着的时候,一墙之隔的主卧才有了动静。方薇点亮了床头灯,情绪莫名翻涌,不会儿她关了灯,不再去想隔壁的情况。    方薇翻来覆去,脑子里却全是以前的种种。胡思乱想着,直到凌晨三点才睡着。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半,她慌慌张张起身,洗漱,护肤,化妆。一下楼却见檀宗景慢悠悠地在客厅里吃早餐,把她吓了一跳。    李妈见了她,说:“吃早饭。”    方薇已经顾不上檀宗景这个点为什么还在家,她对李妈说:“我上班晚了,不吃了。”    李妈却面色古怪,她暗暗指了指一旁的檀宗景,方薇不明所以。檀宗景拿纸巾擦了嘴,说:“廖凡那边我打了招呼,下午一点你跟我飞斐济。”随后他看了看手表,说:“我想,你还有一个小时时间准备你要带的东西。”    方薇断然回绝:“我想我没有义务陪你去。李妈,我的车钥匙在哪。”    李妈说:“在茶几上。”    方薇点头,说:“晚上不用做饭,我有约。”    李妈迟疑,檀宗景却缓缓说:“还有五十九分钟。”    方薇说:“我想檀总不缺女人陪着,何必要我去。”    方薇话中带刺,全然不顾情面。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和他针锋相对,檀宗景有些意外,随即面色如常,说:“景安那块地很多人眼红,我打算平了那里的房子,盖几幢大楼,你觉得怎么样。”    方薇“嘶”地倒抽一口凉气,浑身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檀宗景,你敢。”    檀宗景不以为意,嘲讽道:“你可别忘了,那是你当初心甘情愿送到我手上的。”    方薇压着怒火说:“我名下的房产,加上方氏的股份,你想要的我都给你,我妈的房子你不要动。”    檀宗景“啧啧”两声,说:“真是母女情深啊。你妈挑别的不会,挑地方倒是挑的准,几块地皮如今炒出天价,我到底是该谢你还是谢她才好?”    方薇脸色阴沉:“檀宗景,你想钱想疯了?还是你在威胁我。”    檀宗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了表情,他一字一句地说:“就算是威胁,你又能怎么办?”    方薇气得脸色发白,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助,怎么办?她知道如果走法律程序,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是无助过后,更猛烈的背叛感侵袭着她。她嘲讽自己的自作多情,嘲笑自己的年少无知。    当初檀宗景为了宋芸和檀家断绝关系时还是建筑系一名大二学生。为了给宋芸一个未来。他不惜窝在阴冷的地下室没日没夜地设计方案,画图,给人一次次打电话推荐的自己的作品。    可就是这样苦,他还是坚持下来了。可后来,宋芸死了,他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她在巷子里的角落找到他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没了少年的模样。衣服很多天没有洗过,周边是凌乱的酒瓶和烟头。    方薇不敢相信这是檀宗景,可当他看向她的时候,被乱发掩盖下的眼睛又是那样熟悉。他几乎是发疯一样地掐着她的脖子,想要将她撕碎。    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杀了她。他放她离开,方薇颤抖着逃离,可最终还是赶了回去。等她到的时候,檀宗景已经被一群流浪汉打的只剩最后一口气,而他却没有丝毫反抗。    她拿出身上所有的钱让流浪汉离开,再将垂死的他送到医院。检查后发现他的肋骨被打断两根,颅脑震荡,全身都是伤。    在他昏迷的时候,医生甚至说他没有求生意识。方薇哭着求医生救他,她守了他一天一夜,只求他能够醒来,只要他能活下去,她做什么都可以。    第二天,檀宗景醒了。他呆呆地望着方薇,眼底的仇恨都消失不见,只剩麻木与空洞。这是一种绝望的眼神,方薇害怕极了。她想如果恨她能让檀宗景有活下去的理由,那她宁愿他永远恨她。    那天阳光很好,照在檀宗景没有血色的脸上,映出淡淡的金色。方薇看着病床上的檀宗景,做了一个到现在仍不觉得后悔的决定。    她俯下身,抠出他手中死死握着的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然后对他说:“檀宗景,娶我。”    他瞬间暴怒,他挣扎着想要抢过那枚戒指,方薇将他死死按住,她看着他又痛又绝望的表情,说:“你要的我都能给你,有本事就让我生不如死,要恨就这辈子永远恨我。”    次年,檀宗景辍学。方薇带着她母亲留下的方氏集团股份以及众多房产嫁给了檀宗景。檀宗景靠着方薇的财产创立了“宋筑”建筑设计公司,并在短短两年内做出了极高的口碑。后檀父病危,方薇以方氏的关系从中斡旋,檀宗景与檀家关系缓和,并最终接任檀氏掌门人的位置。    之后“宋筑”被檀氏集团收购,方薇成为众人艳羡的总裁夫人。可只有方薇自己知道,当年檀宗景同意了那个啼笑皆非的提议后,自己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生不如死是什么感觉,她切切实实体会了很多年。    方薇慢慢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她和檀宗景的这份关系是她求来的。可在时间流逝后,自己却不知不觉想要得到更多,她还想得到什么呢?    爱?简直是一种奢望,檀宗景恨她,想要折磨她,她别无选择。    无论是以哪种方式。    也许是太累了,又或是真的无所谓。方薇不想再争,只有妥协。最后她说:“我去。”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