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北跟姐姐给西院送完炖鱼后一起回家。 路上,张小草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爹娘,她跟张小北商量道:“小北,你说这事咱们要告诉爹娘吗?我觉得说了也不好,不说好像也不咋好。” 张小北道:“告诉他们吧。”特别是一定要当着他爹的面说,让他看看西院的人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两家离得不远,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到家了。 天已经黑透了,中间的屋子里点了一盏油灯,灯光昏黄昏黄的也不甚明亮,饭菜已经盛好摆在桌上,冒着热气。 一家人摇着蒲扇赶着蚊子等着他们吃饭,一见两人回来,胡氏就张罗道:“赶紧吃饭吧。” 她一边替张小北剔鱼刺,一边随口问张小草:“你送鱼时,你爷奶他们说啥没?” 张小草看了张小北一眼,微微顿了一下,接着就把大伯母江氏的话转述了一遍。 胡氏不听则已,一听就气得不行,她冲着张耀祖说道:“你听听,大嫂说的这是啥话?咱们家好容易见次荤腥,省下来给爹娘端过去,他们倒好,反倒责怪上了。还说我炸蚕豆不给爹娘,蚕豆那么硬,老人家咬得动吗?再说了,那可是用来卖的。” 张耀祖心里也气江氏不会说话,但他这时候只能劝和,便无奈地说道:“大嫂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嘴碎,你别跟她一样,你是啥样的人,咱爹娘清楚得很。” 说到公公婆婆,胡氏突然问张小草:“那你大伯娘说你的时候,你爷奶说啥没有?” 张小草这时候更犹豫了,刚才她娘是在说大伯娘,他爹反应不大,要是说爷奶,那就不一样了。可她既不愿说慌,又怕爹娘因此而争吵起来,张小草是一脸的为难。 胡氏见此情形已经明白个大概了,她把目光看向张小北:“小北,你也跟着去了,你爷奶留你吃饭了吗?” 张小北答道:“开始的时候爷奶都没看到我,大伯娘欺负姐姐,我看不过出声替姐姐说话,奶奶才让我到她身边,我没去。” 胡氏心里冷笑,大嫂说小草的时候,婆婆就在看边干看着,那就表示,这敲边鼓的虽然是大嫂,但保不齐婆婆也有这想法呢,说不定她也在为上次没给她送蚕豆的事犯嘀咕。要不然,她怎么不去制止大嫂?胡氏越想越有这种可能,心里对婆婆的看法又多了一层。她语气平淡地对张耀祖说道:“耀祖,你说咱娘是不是对咱们有啥看法呀?要不然大嫂说出这话,她啥没出声制止?” 张耀祖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假装糊涂道:“是吗?我咋没觉着,娘应该没啥意见吧,可能是没来得及说大嫂呗。再说了,大嫂都有儿有女的人了,娘也不好当着大伙的面说她吧。” 胡氏一看自家男人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哼一声:“你觉得娘是会给儿媳妇留面的人吗?他给大嫂留面子,咋就没给我留过?” 张耀祖梗着脖子道:“咱娘咋地你了?你问问村里人,哪个不说娘会来事又明理。” 胡氏以冷笑声作答。 张耀祖也有些气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张小草吓得不知说什么好,张小枝小声说了一句:“娘,咱们吃饭吧,鱼汤凉了都腥了。” 张耀祖正在气头,想也不想,就甩出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 张小枝吓得再不敢出声了。 张小草见妹妹挨了骂,纵然害怕,也顶风站出来对张耀祖说道:“爹,你要骂就骂我吧,都怪我,我就不该学话。” 张耀祖把眼一瞪:“你也知道错了呀,你伯娘说你几句咋地了?你还回来学舌。” 胡氏见张耀祖冲着孩子撒火,便跟他争执道:“你干啥呢这是?就知道在家逞英雄?你有种你咋不冲你爹娘你大哥嚷呀。” 张耀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把手中的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他摔,胡氏也摔,眼看着两人就要一触即发。 张小北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程度,他一边怪自己考虑不周,一边赶紧拿话插进两人中间:“爹,我都快饿得头晕了,你快让我吃饭吧。” 胡氏一听到张小北头晕,就赶紧关切地问道:“小北,你咋了?是不是晌午晒得狠了?” 张耀祖也有些担忧,语气缓和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张小北摇摇头,“我觉得我是饿坏了。捉鱼时,我就特别想吃,到现在也没吃着。” 胡氏转怒为笑道:“行行,快吃吧,瞧你这馋样儿。” 经张小北这么一打岔,张耀祖也不好再绷着脸了,勉强笑道:“行啦,都快吃饭吧。” 三个女孩子如蒙大赦,赶紧低下头飞快地扒饭。 胡氏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地提醒孩子们:“都慢点吃,可别卡着了。” 张小北默默地想道,下一次再有什么事,千万不要在吃饭时说,太影响气氛和胃口了。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父母吵架,虽然不甚激烈,可是也怪吓人的。两口子吵架在张家村跟家常便饭一样常见,听说还有的对手打架呢。贫贱夫妻百事哀,生计本来已经够艰难了,再加上公公婆婆妯娌兄弟姐弟孩子等一堆的杂事混在一起,不吵再怪。但张小北不希望他父母吵架也成常态。 像今晚这样,本来家里好容易改善次伙食,大家伙挺高兴,结果气氛被破坏了,虽然中间经张小北插科打诨没再吵起来,但终究是破坏了,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让人多少有些压抑。 张小北等到大家吃完饭,情绪也相对稳定的时候,才蹭到爹娘跟前,一手拉着爹,一手扯着娘,乖巧地说道:“爹,娘,我觉得你们吵架都赖我,我要是不学舌就好了。我想好了,以后大伯娘骂我也好,小宝打我也好,我再也不告诉爹娘了,省得你们又要吵架。” 张耀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胡氏听得心里难受,一把搂过张小北,摸着他的头说道:“乖儿子你可不能这样,娘以后不跟你爹吵了,这次不赖你。” 张小北说:“还是赖我,不能赖姐姐,大姐路上还问要不要跟你们说,我就说我们不能说慌,还是说吧。” 胡氏连忙好声说道:“不怪你,也不怪你姐姐,要怪就怪那个不会说话的人。”说完,她又忍不住白了张耀祖一眼。 张耀祖这次没生气,说道:“你娘说得对,以后我们再不吵架了。”他想的是,以后吵架千万不能当着儿子的面吵。 胡氏没再提起公公婆婆的事,这场小小的风波总算过去了。生活又恢复到原来的平淡如水。 胡氏和张小草两人,三五不时地去镇上卖一趟凉粉。但是因为蚕豆的事,胡氏这次主动给罗氏送了一块凉粉,并说道:“娘,这是俺们用绿豆磨出来的,去镇上卖点,给小北攒学费。上次也卖过香酥蚕豆来着,我想着爹娘牙口不好也吃不了,就没给你们送,这次凉粉不一样,软和,没牙也能吃。” 罗氏笑道:“好容易做点东西还不留着卖,我哪里就少这一口吃的。” 胡氏笑道:“卖是要卖的,但孝敬你和爹也是我们应当的本份,再者说,我要是做啥好吃的不给你们送,你和爹是不会说啥,但保不齐有旁人多想呀,到时候,咱们娘俩因为这个生份了不好了。” 胡氏旁敲侧击地说出了对江氏的不满。 罗氏一听到三儿媳妇说这话,笑容比刚才淡了些,她也没点透,只是说道:“你放心吧,你嫁进张家这么多年,你是啥样的人,我和你爹比谁都清楚,旁人说他的,俺们老两口不聋不瞎的,不会乱信别人。” 胡氏道:“娘既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家里还有些活,我得回去了。” 胡氏虽然没有正面怼江氏,但这些话照样一字不差地传进了江氏耳朵里,江氏气得暗自咬牙,但自已又理亏也不好去找胡氏对质。她只能跟妯娌杜氏倾吐一下心中的不满和牢骚。杜氏也是藏不住话的人,这些话很快就经过她的嘴传到了胡氏的耳朵里。 张小北正好撞见了大着肚子来他家的二伯娘杜氏,他担忧地看着肚子越来越大的杜氏,一本正经地嘱咐道:“二伯娘,你要小心些,不要到处乱跑呀。” 杜氏摸摸他的头,笑道:“我来找你娘说会话,哪里是乱跑。” 张小北心说,我其实是想告诉你,都快当妈的人了,还不好好养着,乱嚼舌根干啥呀。 还好,胡氏也不是那种没完没了的人,虽然跟江氏不睦,也没再进一步争吵,毕竟,她眼下忙着呢。 自从张小北说了要拜李修文为先生,需要中秋前备一份像样的礼物,胡氏就放在心上了。 她把家里能用上的东西都倒腾出来,发现绿了绿豆还有些黄豆,于是,她不但做凉粉,还发豆芽一起去卖。地里活多时,就由张小草和张小枝去镇上,张小北有时也跟着,农闲时,就由胡氏自已去卖东西。张耀祖也终于找到了一份零工去做,就连张小花也有了活干,她要去放羊,给羊割草。一家人为了这一个目标干劲十足。 日子静静地过去,转眼间,火热的六月、七月过去了,八月到来了。 一入八月,张小北就开始准备中秋节要卖的东西,凉粉豆芽当然要继续卖,除此之外,他还想捣鼓些别的东西。另外,拜访李修文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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