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来的第五天,秦轻霜累的头晕目眩,终于坚持不住倒在正擦洗的白石阶上,额头一磕彻底不省人事。  一同干活的玉竹忍不住颦眉,一脚踢过来,“别装死,想偷懒不成?”  秦轻霜没有回答她,倒是在一旁磕着瓜子监工的张嬷嬷提着手腕粗的棍子冷笑着走了过来。  “死丫头,还不起来!”  棍子落下的瞬间,臀上的旧伤已经有了裂开的迹象。  玉竹就着木桶里的脏水朝她泼了过来。秦轻霜一个激灵,恢复了些意识。  “没死就赶紧的,给老娘麻利点,是不是不想吃饭了!”  “张嬷嬷就是好心肠,这女人变着法的偷懒,便是看透你不能拿她怎样。”  秦轻霜气的吐血,这是哪门子好心肠?没看见她人都快嗝屁了吗?  “张嬷嬷是个分轻重的,自然不会真的把我如何。毕竟我还是秦家的人,有个太守爹,即便 王府权势滔天,也不会轻贱一个被负心人蒙骗的可怜女子,这要传出去,名声可不太好。”  秦轻霜挣扎着起身,忍着剧痛,抬起胳膊往自己脸上擦了擦,勒紧了抹布继续擦洗台阶。  张嬷嬷面色一变,岂会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老王妃恨透了这秦家三小姐,没打算让她一辈子好过,但也不会让她轻易去死,这女人从小娇生惯养,指不定哪天就这样去了。  老王妃对她生死的态度不明,若是越俎代庖了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  “这里是分工给你们两人的,若是不打扫干净,都不准吃饭!”张嬷嬷态度依旧不改,但却不再冲着秦轻霜一个人来,“还有你!也是个没脸色的货,别以为你比她好得了哪里去,若是不好好干活,和她一样的下场!”  玉竹脸色一白,咬牙点头,手中的动作丝毫不敢耽搁。  秦轻霜快意一笑,对上她恨意的眼神半点也不慌张。既然张嬷嬷发话了,玉竹不敢再给她使绊子。  一天下来,交给两人的院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玉竹比秦轻霜更累,没有受伤拖沓的借口,被迫揽下大部分活计,两人累的回到房间倒头就往床上扑。  “今日的事情,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秦轻霜正迷糊间,听到玉竹咬牙切齿的对她说到。她觉得很冤啊,自己又没对这小丫头做过什么,凭什么这么不待见她。  “玉竹,都是咸鱼,咱能消停会儿么?”  “哼,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秦轻霜直起身子,狐疑的看着她,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高兴?”  玉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拉过被子闭眼不语。  秦轻霜思来想去,实在搞不清楚玉竹为何这么恨她,难不成和原主有利益上的纠葛?想了片刻找不出答案,又趁着玉竹熟睡,偷偷拿出好不容易得来的肉包子细细咀嚼起来。  第二天一早,张嬷嬷又将两人从床上捣鼓起来,分派了更多活计给她们。  秦轻霜暗自想这王府莫不是有贵客要来?先前以为是张嬷嬷恶意奴役她,后来得知整个王府低等丫鬟小厮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她便明白定是府上会有不得了的大事发生。  秦轻霜穿来的那天,王府的燕王爷刚好安葬,丧事已过,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闹出那么大动静。  不过众人一忙的好处便是她又能借机从厨房顺点酥饼糕点之类的点心,也算好事一桩。  晌午一过,张嬷嬷又以任务没能完成为由,再次克扣她的口粮,这一次连同玉竹也一起挨饿。  等人一走,玉竹扔下笤帚,恨不得冲上来和她干架。  秦轻霜哭笑不得的冲她摊手,同被上司看不顺眼是同病相怜,不是连带责任。  原本两人是粗使丫鬟,没资格进院里,或因人手不够,还是破例让她两进屋子打扫。  “又是因为你,气死王爷不够,还要连累我!好人命不长祸害一千年。”  “玉竹,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们之前打过照面吗?”  玉竹冷嗤一声,眼神更加怨毒。  秦轻霜叹了口气,“那这样吧,若之前我做了什么得罪了你,在这里给你陪给不是,咱两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虽不知道原主和玉竹究竟有什么纠葛,但两人这样下去对谁也好,若能一笑泯恩仇最好不过。  “做了什么?你害死了王爷,闹得王府鸡犬不宁,还有脸问?”  秦轻霜翻了个白眼,感慨这王爷的声望好啊,哪里都有为他鸣不平的主。  “我承认是我的不对,可是玉竹你有过喜欢的人么?就是那种哪怕爹娘不同意,活活拆散你两,也愿意放下一切和他私奔的男人?”  玉竹沉默了,手中擦洗的动作缓了下来,秦轻霜又道:“我是没啥羞耻心跟那个男人跑了,可我被抓的时候,他却抛下我离开了,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吧。”  “所以,你若是出于为王爷打抱不平,我觉得情有可原,只是咱两的处境都不好,哪怕不能同仇敌忾,也不用针锋相对,你说对吧。”  玉竹背对着她,似乎是微微叹了口气。秦轻霜觉得有戏,事实上她性子也有孤傲的一面,不喜自降身份去向人家示好,只是她这条小命如同暴雨下的浮萍,朝不保夕,时有可能一命呜呼,能少树敌是最好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秦轻霜肚子又咕咕打鸣了,那叫的一个畅快。  玉竹破天荒的回头给了她一副好脸色,“你是不是饿了。”  秦轻霜老实点头,强调一下,是很饿,谢谢。  玉竹轻笑,朝她伸出手掌,掌心里拖着两个被磨得铮亮的核桃。  “吃吧。”  “哇,你从哪里弄来的。”  “蠢货小点声,你想人所有人都知道么!”  秦轻霜忙点头,仔细瞅着玉竹塞过来的两颗大核桃。这核桃应该是被藏着很久都舍不得吃的,表皮都被磨得光滑了。  “看什么看,你动作快点,当心被人瞧了去。”  秦轻霜又递给她一颗,“呐,咱两一起吃,有福同享。”  玉竹表情有些怪异,“不要,我还有,你赶快吃了吧,不要被人撞见,是会害死我的。”  “哦哦,我懂。”  像她也会偷偷摸摸从厨房顺点东西来打牙祭,玉竹饿的时候估计也用了相同的作案手法,见怪不怪了。  秦轻霜四处摸索,想寻个榔头之类的东西,可这屋子极其华贵,摆设考究,哪里有那东西。 好在桌上有个砚台,可以拿来借用。  秦轻霜确实饿极了,操起砚台想也没想对着核桃砸了下去,没想到那核桃挺坚固,几次下来,才勉强破壳。可让她失望的是,核桃里面的果肉以后干巴巴的了,实在不适合食用,估计是存放太久的原因。  秦轻霜还是小心翼翼的挑出几瓣核桃仁拖在掌心里,递到玉竹面前,“你吃,我再砸了这个。”  玉竹刻意回避掉她真诚的神情,并不是伸手。  “快啊,玉竹,咱两一起吃。”  “好啊,你两小贱蹄子琢磨着吃什么!”  门被大力推开,已经吃完饭赶来监督的张嬷嬷来了。秦轻霜眼疾手快一把抓起地上的碎壳,装作擦洗的模样。  玉竹一咬牙,指着秦轻霜说道:“张嬷嬷,这女人刚刚一直哄骗我吃核桃,实在可疑。”  张嬷嬷闻言,揪住不可置信的秦轻霜,果真在她手里抢出了还未来得及销毁的核桃,一个还完好无损,另一个已经碎成渣儿。  待看清楚她手里捏着的是什么,张嬷嬷首次变的语无伦次,惊愕的瞪着她,“这…这……这是王爷的文玩核桃啊,你…你给吃了?”  秦轻霜只觉晴天一道霹雳,盯着手中的核桃硬生生的定住了好一会儿。她看向面不改色的玉竹,摇头轻笑,给了自己响亮的一巴掌。  “是轻霜不对,不知道这是王爷的遗物。”  “你怎会不知道!这可是王爷的书房!”  秦轻霜扯开嘴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现在物归原主,还来得及不?我敢保证,一点都没动,只是碎了…”  张嬷嬷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起秦轻霜就往外拖,“你个…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抓你去见老王妃,让她老人家处置你!”  一听是要见素未谋面的婆婆,秦轻霜顿时觉得生无可恋,暗自数落自己:要你轻易相信人,这下死了也算给你个教训。  张嬷嬷一路上连拖带拽硬是将她逮着去往前院走去,丝毫不管秦轻霜的求饶。  前厅里,老王妃已经在下人的通报下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已经早早入座等候了。同在一起的,还有和秦轻霜有过一面之缘的世子殿下。  “老王妃,人带来了,看您怎么处置。”  秦轻霜被两个壮实的嬷嬷逼迫着跪在老王妃面前,有种今日无法逃脱的惶恐。不会特殊宅斗技能是会丢掉小命的。  “哼,吾倒是以为你能乖乖听话,这辈子安分守己老死在王府也算对你仁至义尽了,怎知你如此不懂进退,偏生是个祸害!”  高座上的老王妃两鬓白发,虽保养的极好,但也难免有些岁月的刻痕,古稀之年依旧精神矍铄,硬朗的很。  “老王妃饶命,轻霜不知那是王爷的东西,无意冒犯。”  “你害死了昭平,不知悔改,还指望吾家放过你!”  一想起故去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酸漫上心扉,老王妃捂着胸口,眼角有湿意。  “祖母放宽心,莫要气坏了身子。”  “予儿你来说,这个女人如何处置。”  秦轻霜求助似的看向坐在一旁的男子,希望他能从轻处罚。上次看见他,是在光影繁华下,这是他端坐在红漆雕花木椅上,神情依旧不改冷冽,只是淡淡瞟了眼跪着的女子,一言不发,冷冷看着急的冒汗的女子,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老王妃见她视线粘着燕靖予,一巴掌狠狠挥了过去,“不知廉耻,大庭广众之下你眼睛看哪里?”  这一巴掌直接将她打的晕头转向,秦轻霜心里咒骂,这老王妃看上去斯文矜持,手劲那么大。  见她不吭声求饶,老王妃抬起手臂又是一巴掌。  秦轻霜立马反应过来跪地磕头,“轻霜知错,老王妃开恩。”恰到好处的避开那招铁砂掌。  老王妃还在气头上,又是一脚踢了过去,秦轻霜立马跪直了身子,再次避开要害,面上却诚恳道:“那核桃原是玉竹给我的,真不知道是王爷的东西,若是明白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的。”  “怎么!到现在还想拉别人下水!你逃跑当然吾家抓你回来,罚你跪在书房一整晚,你会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秦轻霜觉得头疼,要不说流年不利,看她摊上的都是什么事儿。  “还望老王妃给轻霜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予儿,你来说。”  燕靖予轻嘲一声,依旧用清冽如泉的声音说道:“一个蠢笨的女人,留在府上也是个麻烦,断其手脚打发回秦家吧。”  秦轻霜全身一凉,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  “老王妃,轻霜自知罪恶深重,愿意留在王府恕罪,余生吃斋念佛为王爷祈祷,还请老王妃留我一条性命,好手好脚也能继续做事为府上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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