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也是那日苏鼎来访后，苏贾便是告诉她稍作收拾，过几日便回本家几日。　　眼见着要同苏家那些素未谋面的长辈见面，心中已然焦躁不堪。　　她所听闻的什么苏家与包家世代交好确实是不假，她嫁于宋定前便已知晓。只是什么她同苏贾青梅竹马一事，着实让她苦恼，这究竟是天上哪个司命编排的戏码，跌宕离奇得有些过分了。　　一入苏府，还未来得及整理行装，便被拉去赴宴。　　那满堂堂的一大桌人，听闻还是因有几房早些年已搬出府中，如今府中之人才能堪堪在一桌坐下。　　也是唯恐被看出些什么马脚，在长辈面前只管低头微笑，做尽贤良淑德。　　“要我说，你这丫头这般久的时日不见，倒是转了性子。”那座上的必是苏贾的祖母，面容倒是和蔼，虽已是儿孙满堂，头发却是青葱。　　包媛听着这话，暗中细细地观察，因不知接些什么，面上接着点头。　　“都是祖母教导得好。”苏贾仍是敛住了那副孩子面孔，长身玉立，惹得包媛暗里头多看了他数眼。　　苏贾似是感受到了包媛的目光，低头看向她，对她微微一笑。 　　包媛被这笑晃了眼，赶忙避开，这一避却是撞上了坐在不远处的苏鼎身上。　　苏鼎见自己的嫂嫂看来，也是点头微笑。　　只是包媛还未来得及对其回应，苏贾接着开口的话让她没了回应的心思。　　“听闻二弟年后便要随军南下，不知准备得如何了？许久不见，也不知可需我帮忙什么？”苏贾说得客客气气，那恰到好处的愁容看起来真是个关爱弟弟的兄长。　　只是包媛见识过苏贾对苏鼎的真实面容，加之这句话面上听着好听，实质上细细听来却是有些咒骂般的不合时宜。即便包媛对于苏贾没甚体贴关心之意，也不禁吊起了心。　　她如今这夫君，怎小心眼得和孩子一般？　　“兄长莫担忧，此行有宋家大将在，必是一路平稳。”苏鼎回地笼统，约也是不想与苏贾多说什么。　　苏鼎话音还未落彻底，一旁的中年男子断了他的话，话里满满的敲打，“宋定虽稳妥，凡事还是多多自省，莫去烦扰将军，宋家军素来严谨，苏家虽不舞刀弄枪，也是不差的。”　　包媛本见苏鼎不愿与苏贾起争端，吊着的心是堪堪落下，然“宋定”二字却是惊得她的心都要将将从口中跃出。　　秀手藏在袖口中暗自握成了拳，指甲刻到了手心隐隐作疼。　　包媛却是感激这隐隐的痛，能将她的七魂六魄勉强地吊在这青天白日里。　　“父亲说得是，是儿子想当然了。”苏鼎满脸诚恳，回得也诚恳。　　包媛却是听到了身旁苏贾的一声轻哼，这一声轻哼激得她清醒了不少。　　赶忙瞧了苏贾一眼，见他神态自若，仿佛那声含着些许不好意味的哼气声不是出自他一般。又惴惴地瞧了周围一眼，桌上之人本就未说什么话，这下是更静了。她甚至能感受到堂上的祖母似不经意的多望了苏贾几眼，那眼里是何意，包媛是懒得动则个心思去猜想了。　　她那般晃神也听见了苏贾的轻哼，怕是全座不少人也是听见了的。　　只是……　　瞧瞧在座的大大小小各个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这风光无限的苏家宅，也不是她想得那般和美。　　至于这“也”字，包媛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要加上去。　　==========================　　吃了顿有些微妙的家宴，暂时应付完那些个苏家人，包媛却未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轻松愉悦。　　又听闻“宋定”的名字，包媛险些要涌出泪来。　　她如今加上前些日子的故作镇定都化作了一盘散沙，自己都要叹自己不争气。　　她立在这这偌大的院子里，瞧着仆人们忙着搬挪行李，顿生恍惚还在宋家，还是宋宅主母的错觉。　　“媛媛。”只是连着恍惚的错觉都似流云，飘散只是一瞬。　　苏贾走近她，面上统统是柔光，“有好些时候没回来了，瞧你那傻愣的模样，可是忆起你那时爬那树却摔下，磕掉了门牙的事？”　　“什么？”包媛愣住，顺着苏贾的目光才看见院中那颗大树。　　树确实大，只是现下北风正兴，树干上光秃秃的，什么美感也没有。加之早上的积雪慢慢地已化得差不多了，莫名地催生出些许凄凉意味来。　　“嗯。”包媛哪来那什么那是回忆，自不愿多说，只得随意应和了苏贾，寻了别的由头就走，“我去瞧瞧怎生布置。”　　这下轮到苏贾愣了，可是他说错了什么？他诚意抛出话茬，媛媛怎生这个不冷不热的反应　　“那……那我出去一趟，晚些回来。”见包媛款款走远，苏贾一下子露出那副少年心性来，朝着包媛喊道。　　包媛不得不停了步伐，转过身来朝他微微笑笑，点个头算是知晓了。　　随即又转身，用那苏贾从小便不多见的柔柔的步子拐进了屋。隔着不远，还能听见她用那近日才展现的江南声气细细柔柔地嘱托着仆人。　　扭身走了数步，少年扭头了数回。　　他暗暗有些期待着什么，只是包媛只顾着整理宅院，一下也未探出脑袋望望他。　　隐隐地，苏贾心底冒出一丝丝无名的失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