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傍晚日头稍稍下了，包媛记得苏贾早时的话，不等他回便摆了饭食，打算早早用了后早早歇息。　　却是不等动筷，苏贾已至。　　他在门口站了半响，寻了暖炉将自己捂热，又拍拍浑身待酒气稍散，最后嗅嗅自己才进门。　　包媛正用饭，嘴里嚼着吃食。一抬头冷不丁瞧见进门的苏贾呛了几口。　　“今日吃的什么？”苏贾像是未觉察到包媛的不自然般，笑着坐到她一旁，故意蹭到她身侧东看看西看看。　　包媛感到身边一股热源，刚想开口想到嘴里还有食物，赶忙嚼开了好回答。　　苏贾却是不在意，自顾自说开了。　　“喝粥啊......这么清淡......”苏贾另添了碗筷，兀自夹了菜和着稀饭吞了一大口，“清淡些好，好得很。”　　包媛不知苏贾什么毛病，轻蹙眉开口，“事都办完了？”　　本想问问苏贾明明说好晚归，却又怎生这般早回来了，话头在嘴边绕了几圈，还是作罢。　　苏贾明白她当意思，却也当个没事人一般笑着点头。　　包媛也点头，不再说话。　　“王先生好几日不见你了，念叨了好些时候。”苏贾见不得这气氛干冷下来。　　“？”包媛疑惑地扭过头看他，不知说什么好。　　她同王昊认识？　　苏贾点点包媛的鼻头，亲昵得恨不得将整张脸也蹭上来，“下回同我一起见见那老头可好？”　　包媛胡乱应声，心头转了转，明白原先的自己约莫是与王先生熟知的。　　苏贾也不再多说，岔开了话。　　“小小最近可是长大了不少。”　　“是吗？”包媛这下来了兴致，眼底噌得一亮。　　小小便是前段日子苏贾抱来的小奶狗，因着包媛同苏贾来了老宅，没有将其带来。包媛更是未来多久便病了，苏贾怎生也不愿让她带病接触小动物。　　“那崽子成日里草里滚地里钻的，不知道浑身粘了多少害虫，媛媛忍些日子再摸它。”苏贾是这般说的。　　包媛心底爱这小东西，忍不住反驳，“狗儿身上不会有害虫，庄稼上才有。”　　苏贾却和没听见一样，插科打诨地将这错话盖了过去。　　“你.....同我再说说它。”包媛畏畏缩缩的，生怕苏贾不乐意。　　苏贾心里发笑，却也不表露出来。　　“只说怎么够？待媛媛吃完，我便带媛媛去瞧一瞧它。”　　包媛轻呼，捂着嘴兴奋起来，“你把它带来了？何时带来的？”　　“前几日。”苏贾见眼前人高兴，自己也忍不住泛起笑。　　包媛一听魂都不在饭桌上了，笑眯眯地扒拉完便眼巴巴地看着苏贾。　　饭都未好好吃，早知便晚些说了。苏贾这般想。　　“小小在对门屋里，我给你拿个手炉，外头冷得很。”苏贾每每出门便要絮叨，包媛已是习惯。　　外头雪又密密地下开了，她一出门就感受到一阵寒意，止不住裹紧自己。　　进了屋感受到身边一股寒意，包媛这下才后知后觉。　　方才苏贾进门怎浑身连衣裳也是温热的？　　只是瞧见那毛绒绒的小东西，包媛一下子便将疑问抛诸脑后。　　上前抱起狗儿，爱不释手的模样直叫苏贾发笑。　　“这般欢喜吗？”苏贾在一旁看着，眼里映着笑。　　“它怎么还是这般大小？不是说长大了不少？”包媛摸着狗儿的头，头也不抬。　　她记得前些时日狗儿是小小一团，这都过了好些日子了，它还是没长大的模样。　　“约莫就是这样大小了，听说是西域品种，长不大。”苏贾上前，捏住狗儿的小耳朵，“你瞧，这耳朵可不是长长了不少？”　　包媛顺着他的话摸狗儿的耳朵，顺势将苏贾的手撇了去。　　“你莫这样扯它，轻些动。”　　“我轻着呢。”苏贾不服。　　包媛不自觉撅嘴，也不服输，“毛都乱了，哪里轻了？我若这样揪你耳朵你可欢喜？”　　苏贾却是一怔，如想起了什么一般不作声了。　　包媛满心都在狗儿身上，未注意苏贾的沉默。　　“小小真可爱。”　　包媛冲他盈盈地笑，笑得这般真切，让苏贾一下有点恍惚。　　约是被迷了心智，苏贾又靠近了，捧着自己的脸凑了上来。　　“苏......”她来不及制止，便被堵住了嘴。　　包媛当下是心慌的，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她双手抱着狗儿，腾不出手来。她便想要瞥过头避开，然苏贾气力大，她被牢牢捧在他手心，动弹不得。　　苏贾手上气力大，嘴上也不轻弱，一下一下啃上来。　　几番挣扎下，包媛急出了眼泪。　　感受到脸上的湿热，这下苏贾清醒了。　　“媛媛......”猛然放开包媛，眼里是火热之后的清明。　　这是包媛自醒来第一次哭，似要哭尽这段时日的慌张。　　她缓缓地蹲下，将脸埋进怀里毛绒绒的狗儿身上，低声啜泣。　　苏贾抿嘴，眼里划过一丝苦楚之意。　　包媛不知自己是怎生了，泪水怎也止不住。　　她早已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也不是头一回让苏贾偷香。　　只是这下，怎就哭了呢……　　“你这样要把小小捂坏了。”苏贾不提方才嘴上那一下，蹲在包媛一旁　　包媛虽心下难受，思索了半响还是抬起了头。　　小小身上的毛已是被她的泪水沾湿，一缕一缕的乱成一团。　　小东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不在意自己毛被打湿，一下下地舔她的脸。　　“是我不好。”苏贾从怀中取了帕子，犹豫了片刻替她擦拭。　　包媛只顾落泪没躲开，倒是让苏贾松口气。　　“对不住。”包媛止不住哭泣，哭得越来越厉害，话也说的混沌，“是我对不住，对不住......”　　是她对不住苏贾，是她对不住宋定，是老天对不住她。　　“你尽胡说些什么。”苏贾看了心疼，摸着包媛的头恨不得一把搂住她。　　包媛蹲在那，泪水迷了眼，只能瞧见眼前苏贾模糊的身影。　　但不用细看，她都是知晓的，那定是慌乱忧心的神情。　　此刻嘴唇火辣辣的，嗓子口也火辣辣的。　　包媛又哭了许久，从原先的轻声啜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　　苏贾只是默默地替陪着她，不再出声阻止。　　包媛哭累了，吸吸鼻子感觉自己眼睛眨不利索。　　又蹲久了，想起身却因下半身子麻动弹不得。　　“我起不来了……”哭丧着脸，几滴泪止不住滑下，包媛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糯糯的字。　　“莫动，我来。”苏贾也晓得缘由，小心地将其横抱起。　　包媛还抱着狗儿没有撒手，这下让苏贾抱，倒是让人想要发笑。　　“啊麻了........”便是苏贾再轻，骤然的放松还是让包媛双腿有些不适。　　“过些时候便好了，再忍忍，到房里我给你捏捏。”苏贾说着就要抱着她出门进到卧房。　　包媛自觉丢脸，这一段小小的路只管将脸埋在苏贾胸口。　　屋里有婢女候着，见着包媛与苏贾这一出眼里满是自以为的了然。　　苏贾不说穿，下了吩咐。　　“备些热水来。”　　婢女答应后匆匆走了，包媛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　　苏贾将她放到榻上，半蹲下身子开始为她揉腿。　　“已经好了……”包媛讪讪道，多少有些为难。　　“揉揉总是没有坏处的。”苏贾笑着抬头看了她一眼。　　包媛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怀中狗儿，阖上嘴不知如何说。　　她是瞧见了苏贾嘴上那一小块破皮处，想是方才自己咬伤的。　　那伤口溢了血，虽不多，却扎眼得很。　　包媛想提及，思量间苏贾已低了头。嘴唇翕动了几许还是无声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