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沐阳皱着眉,在太阳光底下,除了额头上有细细的汗,连头发都出了细细的汗,闪着焦急的光。    “手伤着了?”时沐阳问。    宋心愈摇头,“没,没事。”    时沐阳伸出手来,假笑道:“没事是吧?没事你握一下我手,来,握啊。”    宋心愈:“……”    宋心愈尝试着动了动手腕,疼,挺疼的,像是牵扯到了哪个筋哪个骨头,可总不能说是被殷柔给拽的吧,时沐阳和殷柔是朋友,她和时沐阳和殷柔却都不是朋友,算了忍一忍吧,回家上点云南白药和红花油就好了。    宋心愈强忍着疼在时沐阳面前晃了晃手,若无其事道:“你,你看。”    时沐阳:“……”    时沐阳锁着眉头气道:“你当我瞎啊,看不见你皱眉?殷柔是不是打你了?我问你话呢,殷柔是不是打你了?!”    时沐阳那表情好像要打她似的,宋心愈被吓了一跳,小声说:“没……”    时沐阳拿出手机扬眉说:“没打你是吧?我给殷柔打个电话就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趁我现在还没打电话,你坦白说你这手怎么了,我可能就不找她算账了。带你去医院看看,这事儿就算了。”    这咋还要找殷柔算账了呢……    宋心愈忙伸手拉住他说:“就不小心抻,抻了一下。”    时沐阳顺着自己的运动服袖口,看向宋心愈握着他手腕的右手,手指纤细,又看向宋心愈红红的脸,一脸不想麻烦他的小心翼翼的模样。    时沐阳深吸一口浊气,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受伤了就要让人知道,不然受伤还有什么意义。”    宋心愈心想这说的是什么话,自己受伤自己疼,无论如何别人都不能感同身受,那说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时沐阳轻轻抬起宋心愈耷拉着的左边胳膊,没敢碰她的手腕,小心地向上卷起她的衣袖,仔细地垂眸看着。    时沐阳道:“都肿了,骨头也突出来了。”殷柔这他妈的是使了多大的劲儿,是他妈的把吃奶的劲儿和便秘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吗???    时沐阳食指试探地碰了一下肿起来的地方,宋心愈疼的手指头跟着一颤,嘴角跟着一抖。    “不,不疼。”宋心愈一脸认真地看着时沐阳说:“真,真不疼。”    时沐阳被宋心愈给气得感觉他手腕都疼了,绕过宋心愈径直上了车,看宋心愈傻傻的站在原地,他脑袋伸出车窗喊道:“干什么呢!上车!”    时沐阳喊完又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太友好,吓得宋心愈缩起了肩膀,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忙挤出温笑来,关心地解释道:“我有朋友是中医,跌打损伤正骨推拿,都不是问题。上车吧,带你去看看,这可不是云南白药和红花油能治好的。”    宋心愈听时沐阳提起头回见面她夹伤他手的事,立即不敢倔强了,灰溜溜的上车,“谢,谢谢。”    时沐阳心里都要被殷柔气炸了,殷柔先是截了宋心愈的车在大街上大哭大叫,后又拉伤宋心愈的手腕,她怎么就这么欠呢,活该和胡松分手,应该让胡松把她哄好了,再狠狠的甩掉她。    时沐阳努力控制面部表情好一会儿,才恢复往常的温和,“现在这个时间去医院,拍片子的都要下班了,专家又大多都是上午坐班,所以我就先带你去我朋友那看一下吧,如果严重的话,明天我再……”    宋心愈好像没有听时沐阳说话,而是在专心致志地系着安全带,她右手扯着安全带往左边的安全扣上扣,有些费力的样子,时沐阳便侧过身体靠近她,伸手握住她的安全带欲帮她扣上,刚一靠近,就闻到了宋心愈身上清新的苹果味儿,时沐阳下意识想,是用的苹果味儿的沐浴露吗?    宋心愈却肩膀一用力,挡住了时沐阳的靠近,同时咯哒一声响起,稳稳地扣上了安全带。    时沐阳:“……”    时沐阳没能和宋心愈亲密接触,只能继续道:“明天我再陪你去市中心医院去看,医院我也有朋友,不用排队。哦对了,你画画不是用左手吧?”    宋心愈答道:“右,右手。”    “那就好,坐稳了,走吧。”时沐阳说着启动车子。    但却……    ……没打着火。    时沐阳纳闷地看了一眼宋心愈,继续启动,却仍旧失败,刹车,挂挡,手刹,全部确认一遍没问题,还是没法启动。    时沐阳转头看宋心愈说:“你……”    宋心愈忙举起手打断他道:“我没,没动,我哪,哪也没,没动。”    时沐阳失笑道:“没怪你,他这车偶尔会犯点儿毛病,上周就坏了一次,就想问问你之前有没有碰到打不着火的时候。”    宋心愈摇头,灰溜溜的放下手,心想上周就坏过一次了,那你为什么还把车借给我用呢,就不怕我开车的时候坏在半路?    “没事儿,我让朋友给我送辆车来。”时沐阳说着拿出手机按号码,但号码还没拨出去,电话已经先响了铃声,一段不同于马林巴琴的声音,是一段像紧急事件的提醒铃声。    时沐阳听见这铃声后就皱起了眉,再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脸色变得十分阴沉,但很快恢复原状,他推门下车对宋心愈温和道:“我去接个电话,你手腕尽量别动。”    “哦,好,好。”    宋心愈乖巧地坐在车里等时沐阳,一边偷偷打量着站在不远处打电话的时沐阳。    画展那天她坐过他的车,一路上他接的每一个电话都没有避讳她……不知道今天这通电话会是什么特别的事呢?还为这个人设定了这么特别的铃声提醒?    是不是有急事?要不要让他先走,她一个人在这里等救援?    时沐阳一身深灰色运动服,单手插兜打电话,边讲话的时候边漫步沿着绿化带漫步走动着,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很少有弯背的时候,宋心愈抬起拇指食指,像在素描人物时做测量一样,伸直了胳膊做时沐阳的身高比例测量。    站七坐五蹲三半,他的身高好像七个半头长呢,米开朗基罗也是七个半的黄金比例。    看着182或183高?会阴高得有1米了吧?腿真的好长……    他要是再瘦一些,就可以做她的漫画男主模型了呢,不过现在的身高体重也已经很完美了,她那些漫画小读者和直播观众,应该都会很喜欢这个真实原型,就是不知道腰细不细,或者……    宋心愈正伸手比划着呢,突然和转过身来的时沐阳对上视线,当场被抓到在偷看,宋心愈脸唰的红了,慌张的放下胳膊,垂下小脑袋低头看鞋。    时沐阳心情瞬时间就好了,放下电话走过来,双臂撑着车窗,歪头笑,“刚才给你发完微信我就到楼下接你,等也等不到,直接跑出来两公里。”他摸着脑门的汗说,“看见没,汗还没消呢。”语气又像邀功又像撒娇。    “您跑,跑来的?”宋心愈惊讶的抬头,在看到时沐阳脑门上的汗时,忙道:“对,对,对不起。”    “别总说对不起和谢谢,女孩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用说对不起和谢谢的物种。”时沐阳摆手笑道:“你怎么还给他刷车了,他这车从来就没干净过。”    宋心愈低声道:“干净些,些,心情好。”    “我朋友十分钟就到了,随便聊会儿吧。上次我走得急,没来得及问你,画展看得还满意吗?”时沐阳双臂撑着车窗,翘着屁-股,探头和宋心愈说话,好像准备就一直这么聊下去,没有要上车或是站起来的意思。什么都想聊,就是不想聊拆迁。    “很,很好看,谢,谢谢。”    时沐阳歪着头,好像特别喜欢看宋心愈在他面前羞红着脸低头的样子,心想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恶趣味,活了这么多年怎么才发现他这么爱看少女羞红脸的样子,前三十年里,他少了多少乐子啊。    但是好在,发现得还不算太晚。    “你为什么总这么不自信呢?”时沐阳笑说:“你长得很好看的,你试试抬起头来看看我的眼睛?”    宋心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上的红逐渐蔓延到了脖子和耳朵。    她垂着脑袋,身体往右边车门方向转了转,躲开他的视线。    哎呦我操,这小姑娘咋能这么可爱,时沐阳的嘴咧得越来越大,完全控制不住好心情带来的笑意。    再逗她估计她就要急了,别再推门下车跑了,时沐阳便正经人似的笑说:“那个画展我也挺喜欢的,维米尔的那幅《坐在维金纳琴旁的年轻女子》我也很喜欢,上流社会的贵族女孩,用演奏乐器的方式表达求爱,而光线在女孩身上也完成得非常出色。一个曾经被遗忘了二百年的画家,一个真迹仅存三十六幅的画家,是伦勃朗出色的接班人,真是荷兰的骄傲。”把程倩跟他说的话毫不含糊地复述了一遍,好像自己跟他妈的行家似的。    宋心愈惊讶地抬头问:“您懂画?”    “不懂。”时沐阳笑着否定,但是又不做解释,又问她,“那你最喜欢哪个画家?”    宋心愈却不说话了,并不想和他深聊的样子,只是结巴地问他,“您朋友还,还,还,多,多久到?”    时沐阳心想我让他一个小时后再到呢,可有空跟你好好聊聊了,但他面上却表现得也很着急的样子,抬手看了看表说:“应该快了,七八分钟,应该能到了。”    “车里有工,工具吗?”宋心愈忽然问他。    时沐阳怀疑道:“没……有吧?你要修?”    “那我,去,去看看。”宋心愈侧身用右手解开安全带,径自下了车。    时沐阳忙走到后备箱说:“我来我来,你别动手了。”    打开后备箱,时沐阳愣了一下,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箱和工具,贼他妈的齐全,怎么平时不见胡松这么勤快?    宋心愈笑了一下,语气活跃了很多,“帮我打,打开引,引擎盖吧。”    时沐阳半信半疑地打开引擎盖,用支撑杆插-到了支撑孔里,将引擎盖撑好后,不可置信地问一脸跃跃欲试的宋心愈,“你会修车?”    “会,会一点儿。”宋心愈从背包里拿出湿巾来,在火花塞附近简单地擦了擦,边说:“帮我爸修,修过。”    宋心愈提醒时沐阳戴上手套,指挥着他用工具把点火线圈拆下来,时沐阳顿时满手套黑油,宋心愈探头去看时沐阳手里举着的点火线圈,指着上面的螺纹递出面巾纸说:“机,机油,擦,擦擦。”    “就这样?”时沐阳迟疑地拿纸擦着。    宋心愈点头说:“还,还有这,这三个。”    时沐阳在宋心愈的指挥下,从大老板摇身一变修理工,油腻腻的手挨个擦拭火花塞的螺纹。    宋心愈吩咐道:“安回去,试,试试。”    时沐阳擦拭好火花塞,重新安回去,摘了手套,盖上引擎盖,回到车里启动。    启动……    ……成功。    时沐阳:“……”    时沐阳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是什么操作,这姑娘的技能是不是有点儿忒多了?    看向宋心愈,宋心愈又低下头开始看鞋,脸蛋儿上仅有一团若无其事的小红云。    时沐阳忽然觉悟到这个小姑娘为什么二十七八岁了还没恋爱结婚,她有经济独立能力,她也有生活独立能力,她还很坚强,手腕肿成那样也不吭一声疼,好像连朋友都没有,一个人生活着,所以她孤僻胆小不善言辞交流。    好想……抱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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