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柳紧紧咬着牙。那个被她喊作“爸”的人,原来真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禽兽啊!如果不是因为他,妈妈不会早死,她不会失学,她的下场也就不会那么惨!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的家庭也许会和别人的家庭一样幸福温暖。那个禽兽给她妈、她的兄弟姐妹,还有她自己带来了一生的灾难。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惨的那个,却从来不知道,上一世她的小妹妹竟经历了这样惨绝人寰的苦难! 莫如柳一动不动地坐着,面色青灰,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个不停。莫如荷被她的样子吓得连小声呜咽也忘了,只是瞪着一双惊恐无助的眼睛,不停地打着干噎,一边拉着莫如柳的手打自己的脸,一边哀哀地哭泣道: “我是个臭不要脸的坏女孩,我该死,我怎么还不去死!大姐你打我,你使劲抽死我……” 莫如柳的泪流了一脸,心痛到无法呼吸。她把妹妹用力搂进怀里,努力让声音温柔、再温柔一些,轻轻抚着妹妹的头发,柔声道: “胡说,我家三荷是最最优秀的小姑娘!你没有做任何坏事,做坏事的是那个坏蛋,坏蛋是会遭到报应的!三荷别怕,不哭啊……以后姐姐会保护你,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她这样安慰着妹妹,可是自己的眼泪却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滚滚而下。莫如荷更是紧紧搂着姐姐的脖子,“哇”的一声放声痛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狠狠踹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紫涨着面皮、一言不发地直走了过来,不由分说便揪着莫如荷的衣领,把她从莫如柳怀里硬生生拖了出来,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寒声道: “那老王八蛋怎么你了,他是不是把你给祸害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他妈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个窝囊废!” 少年容颜俊秀却一身匪气,长相如小姑娘一般斯文漂亮,眼神却是冷冽如刀。此时,他两边太阳穴上青筋直跳,一边怒骂,一边把莫如荷用力一搡,腰里摸出一把弹/簧/刀就往外走: “我今天不宰了老王八蛋,我他妈也不算个人了!” 莫如柳双眉倒竖,厉声喝道:“二松!你给我回来!” 这是她二弟莫如松,从小就惹事生非不学好,上到初二就一声不吭地自己退了学,从此混迹社会,打架斗殴收保护费,无所不为。 她妈那个心口疼的毛病,有一半就是被这个儿子气出来的。 当年,她妈去世后不久,这个弟弟就因为把曾经嘲笑过他的一位旧日同学打到昏迷不醒而进了少管所。 从少管所出来后非但没改过自新,反而变本加厉,一言不合就动手,终于在他20岁那年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有期徒刑12年。 莫如柳上一世坠楼而死的时候,她二弟还在监狱里服刑。姐弟俩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此时此刻,时光流转,倏忽间回到了九年前。莫如柳突然又见到了青少年时代的二弟,虽仍是那暴躁冲动的脾气,但毕竟还只是个16岁的少年,脸上还有着显而易见的青葱气息,不似几年后入狱时的那个他,眉梢眼角只剩了狠戾冷漠,再不见一丝温情。 简陋的病房里乍然重逢于当年,还是曾经的少年姐弟,可恍然已隔一场生死。 莫如柳来不及因这悲喜而掉泪,因为炽烈的阳光当窗照着,弹/簧/刀的寒光刺着人的眼,她根本没有感慨的时间。 莫如柳再喝一声:“二松,你给我回来!” 少年置若罔闻,只管闷着头向外疾走。 莫如柳的手猛地拍在床头柜上,厉声道:“莫如松,你前脚走出这个门,我后脚就去跳河!” 莫如松猛然刹住脚步,恶狠狠地回头,瞅着他大姐切齿恨道:“你拦着我干啥,看看你自己的脑袋!那种畜生都不如的人你还要护着?!” “你糊涂!我护着他干嘛?我是护着你!”莫如柳定定地看着弟弟:“就因为他畜生不如,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亲弟弟为个畜生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你明白吗?” 莫如松沉默了片刻,冷冷道了一句:“我不在乎”。随即伸手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一个信封撂在床上, “这里头是一千块钱,你拿着交医药费。你的学费看来我是帮你凑不上了,你再自己想想办法吧。” 说毕,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莫如荷已经吓傻了,站在那里下意识地想要拉住他哥,被他哥伸手一扒拉就甩到了一边。 莫如柳从床上猛地蹿下来,两臂下死劲儿地抱住她弟,口中道:“非要去是吧?行,让姐去,你留下! 小弟还小,三荷没用,妈身体也不行了,你现在是家里唯一能顶得起事儿的男人了知道不?你要是也有个三长两短,咱妈第一个就没法活了,这个家也就彻底完蛋了!姐一个女的也没啥大用,死了就死了,你得留下来扛着家!” 一边说,一边从莫如松手里奋力抢下弹/簧/刀,嘴里喘着粗气,趔趔趄趄就要往外走。 莫如松气得暴跳如雷,又不敢使蛮力从她姐手里夺刀,怕伤着她姐;又不能就这么看着她姐去找老混蛋拼命——就这个样儿还拼命去呢?走路都走不了,不倒翁似的一走一趔趄,出门就得躺地上。 莫如松急怒攻心又无计可施,只咬着后槽牙在原地打转,忽一眼瞅见莫如荷扎煞着两手在旁边不知所措地抽泣着,气得他一巴掌就啪了过去: “你是死人哪?!看不见大姐站都站不稳了吗?还不过去拽住她!跟你们女人真是没脾气了我……!” 莫如荷慌得忙不迭跑过去搀扶住莫如柳,急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白着脸小声哀哀地恳求她:“杀人要枪毙的……大姐你不要出去……” 莫如柳哪里会去真的杀人,不过是做个样子。好不容易重生回来,她的命金贵着呢,岂能为了一个畜生而白白地葬送掉。 折腾了这么一出,她的头痛得厉害,心慌气短冷汗直冒,因向莫如荷虚弱地笑笑,道:“三荷,你去外面守着点,有人来吱一声。我跟你二哥要说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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