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姜小侯爷这样的身份,亲事首要配的是门第和家世,论起来班青师姐和泽兰师姐,细辛师妹都是匹配且待嫁之身,只是不知道选中的是谁。 昭之昂着头,然后盘根究底道:“ 师兄,会是班青师姐吗?她性情温润天资聪慧,和这位桀骜不羁仪表堂堂的侯爷倒是有几分相配!” 池钟溯将她的身子往上颠了颠,微微笑道,“你呀,多想想你自己吧。这伤且养着呢,这趟上来本想带你去姜国,看来是免了。” 昭之听他这么说,先是一喜,而后嘴角搭拉下来。她的身体自娘胎里是带着毒的,所以自出生就必须靠师叔研制的丹药和祁山上的大休泉的寒泉水疗养,出不得祁山。 仅有的两次下山,也相当遗憾。有一次偷偷跟着池钟溯下山,结果被他发现,她千方百计的哄师兄也只在小镇上玩了半日,又被师兄给送回来。再有一次是师叔带她去疗伤,去的时候是行色匆匆,她身体又不好只能在马车里偷偷往外面看,后来回祁山的时候她几乎都没醒过。 那之后,她就对师兄和墨阳絮叨上了,话也说不到两句,就是山下怎么样,山下怎么样。 池钟溯看她满脸失望,又柔声哄她,“等你这次身体好了,还有是机会下山的,不着急。” 昭之情绪低落,只是敷衍的点头答应,“恩,恩。” 池钟溯送她回房间以后,看她疲倦的脸色,轻轻把她放在床上,给她掩上被子,转身离去了。 昭之精神早已疲惫,躺在床上就犯困,又陷入沉沉的梦乡中。 从易和宫主殿往西几里,错落有致的伫立着几间小院,这些小院里分别住了易和宫的下人,男弟子。还有两个小院在更偏西的地方,这两个院落平时空空如也,此时却住了山下来的贵客。素日清冷的院落里,此时步履轻盈的暗卫们来去自如的忙碌着,住了不少人,倒是平添了一丝人气。 居中的一间房里,紫衣少年和青衣男子端坐在椅子上,钟玄站在一侧,看着端茶送水的暗卫们放下器皿,挥手令他们退下。 茶香袅袅,孟琮沅沉着看着手上刚沏好茶水飘起丝丝白气,从洁白的青口绿盖茶杯中不住散发出来,拿起茶杯抿了两口。 一旁的姜舜却是自他坐下来以后就坐立不安,眼神不住的探视孟琮沅,“沅哥。” 也不等孟琮沅有所反应,继续埋怨道:“我要娶时芊芊。那无趣的班青姑娘也太无趣了,你去和表姨说说嘛。” 孟琮沅沉默片刻,淡淡道:“怎的,你在军中待久了,竟然以为你想娶谁就可以娶谁了吗?”他这话说到后面,竟是带了两分冷意。 姜舜不死心,伸手拉孟琮沅的衣袖,孟琮沅不着痕迹的往后避开他。姜舜也不在意,死皮赖脸,声音起腻,笑嘻嘻地说:“沅哥,换了你这么英明神武的人,也不愿娶那木头脸班青不是吗?。” 他从小脸皮厚、嘴巴甜、只要犯事,认错态度好的不得了,就可以少些惩罚,少挨骂。迄今为止他犯了事惹了祸,只要来这一招,一准百试百灵。无论是他尊贵的亲娘严肃的爹,宫里专心礼佛的太后,还是军中严苛御下的大将军叔叔,屡试不爽。 孟琮沅满腹心事皱皱眉,呵斥道:“住嘴!太子的人不知道还在不在山下,军中的事情也是十万火急,院子里那些受伤的暗卫。把你那小心思给我收一收,带你来不是让你添乱的。” 姜舜噘着嘴,还想嘟囔什么。见孟琮沅眯着眼睛,凌厉的目光凉飕飕的盯着他,心里猛地打了一个哆嗦,默默的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这次,他是自告奋勇要跟着孟琮沅的队伍来的,结果一路上闯祸不断,原本半个月的路程硬生生让他给耽误了七天,这一耽误不但走漏了风声,还在岐山底下遭遇了太子派来的人,孟琮沅为了救他挨了一刀,那刀上还涂了毒。 本来,找孟琮沅他也是出了大力的,结果这两天跟着傅明意巡视祁山,看他未来的新媳妇儿,忘乎所以了。 钟玄抬手摸了下鼻子,借以掩饰扬起来的嘴角,看着紫衣少年的乌黑发顶,心中暗自思量。这位姜小侯爷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还文武双全,在京中是爹疼娘疼,出了名的纨绔。在军中又是风光无限,人人艳羡。偏偏在将军这里是屡屡吃瘪,还颇有一副越战越勇誓不罢休的胆气。 孟琮沅扬眉看了看他,低声问他:“说说最新的消息。” 钟玄挺了挺背,轻咳一声,恭敬回答:“军营那顾军师稳得住大局,只是时间上并不宽裕,还能拖一个月。” 孟琮沅低头饮茶,沉吟一会,催他:“继续。太子那边呢?” 钟玄会意,继续说:“这一路上咱们的马车也比较显眼,再来停下来的次数也多,也没法查是内奸还是被途中的路人透漏消息给太子他们的。” 姜舜这下连呼吸也变得谨慎了,先前是他趁夜偷偷跑去城里喝酒,结果回来的时候落水着凉骑不了马,不得不雇一辆马车上路,一路上又不得不多次停下来买药,煎药。 孟琮沅点头,眸光沉着抿着唇,放下茶杯。 钟玄看了看姜舜,姜舜委屈的转头不看他,只得继续汇报:“一个时辰前,收到山下暗卫的消息,山下再无人埋伏。看样子他们确定您中毒了,这才撤走了。” “我既然能活着上祁山,自是要感谢他这番好意。通知钟三,上次准备好的大礼,可以送给太子了。” “是。还有诀玉的事情您看?”说到这里,钟玄停下来,等待主子的答复,姜舜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孟琮沅。 孟琮沅端坐在椅子上,漆黑深邃的目光从眼前门口穿过山川,看向不知名的远处。脑海里,出现一张英气勃发的小脸,明眸秀眉的大眼睛,弯起的嘴角,小小的梨涡,洁白的牙齿,顾昭之。 寂静了俄顷,孟琮沅神色悠远,声音平静的说:“这事我会处理了,让钟九去探探万铭阁,找那诀玉秘书。” 眼看孟琮沅面露疲惫之色,钟玄急切问道:“那统领您中的毒怎么说,什么时候解?” 孟琮沅起身往室内走去,冲身后二人挥挥手,“明天去见药宗宗主,阿舜,你与我同去。” 身后二人异口同声,答道:“是!”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一时间内室一片静谧,孟琮沅目光垂落在青白的手臂上,那里有一道细长的疤痕,中间有些发红显然是不久前才愈合,怔怔出神。 暮色四合,昭之从沉沉的梦里醒来,只觉一阵心悸,努力思索了片刻,发现实在想不起来那梦里梦见了什么。 院门口传来“噔-噔-噔-”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是墨阳来了,看来是该吃晚饭了。回到易和宫就这点好,一日三餐什么的,完全不用操心。昭之坐起身来,整整凌乱的头发,安静等待墨阳的到来。 墨阳带过来的不止食盒,还有几套衣服。他陪昭之吃完饭以后,倚靠在太师椅上,看着她在一旁兴致勃勃的比划起衣服来。看来不管是孤傲如时芊芊还是率性如昭之,只要是女孩,这爱美的天性还是不会改变的。 “行了行了,陪我去屋顶坐坐。”墨阳不悦的打断昭之的,一股戾气在心里乱串,他试着长长呼吸几次,都没法平静。 今天陪那伙人吃过晚饭后,老头把他召回去,说了他和时芊芊婚期,定在三个月后。其实关于他和时芊芊的婚期,他和时芊芊分别由二人在师傅和他父亲那里推脱过两次了,这次实在是没找到什么借口,再加上上次他也想通了,不就是成亲吗。 可一想到上次,他和昭之还为了这个起了争执,那次之后,昭之对他就颇为冷淡,弄得他不痛快了好几天。后来昭之为了他去偷陨丹,又被关了禁闭,结果还伤的那么重,他又心疼又后悔,反正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还不定呢,干嘛弄得她那么不高兴。 “今天月亮确实不错,你等等,我拿酒。”昭之单脚跳到桌子旁拿了一个一个小托盘,把酒放好。然后墨阳就抱着她,双足发力跃过院子里一颗小树,一跃跳上房顶。 今日是满月,冷月高悬于天际,月华明亮清辉,斜斜照拂在整个祁山上,小院里、房屋上、洒在青砖地面,犹如霜雪一般。 山风习习,拂过二人,昭之慢慢往两个杯子倒酒,墨阳静坐一旁,灼灼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姑娘,昭之冲他回以微微一笑,白玉一般欺霜胜雪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挺直的背,落落大方放在一旁绑着纱布的腿。 这次回来以后,他发现她已经和之前他印象中幼稚单纯的丫头不太一样,好像长大了一些,又成熟了一些,那时的她瘦瘦小小,面对他也话不多,会漏出怯懦的表情。 墨阳拿起酒杯,放到鼻端细嗅,那香浓的酒气扑鼻而来,他仰头将杯中之物一口饮尽,麻辣之气,轰然入喉,顿觉舒畅至极。转头问她:“那天为什么要去偷陨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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