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光从洞外照进来的时候,昭之恹恹的醒过来,这一觉睡得极为不舒服,刚开始她冷的抱住孟琮沅,后来被他弄得热的喘不过气,再后来就陷入昏睡,迷糊中感觉他一一将衣物给她穿好,又脱下中衣将她裹住,她滚到他温暖的怀里,然后就彻底失去知觉。 睁开眼睛,还在山洞里。昭之身下不平的地面硌得慌,浑身酸疼,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更是酸胀不已,孟琮沅一只沉重的手臂压在她的腰上。她侧头,这一动他也睁开眼睛看着她,然后笑得心满意足,凑过来在她唇上印上一个吻。昭之也笑,眉目如画,笑靥如花。 孟琮沅听到洞外传来的声音,又抱着她躺了一会儿,才懒懒的起身穿衣。昭之坐在洞口梳理头发,结果一抬手整个腰腹酸疼不已。孟琮沅走过去抱着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发簪,给她挽上发髻,昭之还没打量清楚,发簪就带在自己的脑袋上了。 孟琮沅弄好以后,打量了一会儿,心满意足的笑,“这是定情信物,每天都要带着。” 昭之好奇,想拔下来看一眼,孟琮沅按住她的手,用指尖轻点她的鼻尖,“定情信物要相互赠送的,不然你反悔怎么办。” 昭之莞尔,“那我要好好想想才行。”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反正是狼狈得不能再狼狈的样子。两人牵手走到洞口,昭之打量底下,一条被长剑从七寸扎穿的大青蛇尸首,一只被木刺刺穿的灰熊尸首,还有她的包裹,倒是便宜了过来收尸的猎人们。 昭之问孟琮沅,“能想办法下去一趟吗?”孟琮沅点点头,“一会儿让钟九下去就可以了,咱们先上去吧。” 一条麻绳从上面垂下来,孟琮沅用绳子在她腰上缠绕几圈,打上一个结,冲上面喊了一声拉,昭之就慢慢的被拉上去了。 那只大熊早已消身匿迹,祁山就是这样,晚上的时候幽深恐怖,白天的时候阳光一照,将所有的黑暗统统抹尽。 钟九站在上面,旁边两个随从往上拉绳子,钟九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发髻上流连不止,昭之也知道现在她有多狼狈,索性落落大方,任他打量。钟九确认了什么,就不再看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你收了主子的凤钰簪?”旁边两个随从动作一顿,反应十分奇怪。 昭之莫名其妙,“不能收?” 钟九语塞,轻咳,“你知道凤钰簪是什么吗?” 昭之挑眉笑起来,“难道不是一根玉簪吗?” 钟九恭敬低头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孟琮沅上来了,两名随从默默的隐匿了,孟琮沅吩咐钟九下去拿东西,钟九一个飞跃,抓住藤蔓动作利落漂亮的跃到坑底。 昭之瞪着眼睛看他们的身影一一消失,然后又看孟琮沅,惊奇问他,“为何昨天晚上钟九没来救我们?” 孟琮沅笔直的站立,宛如一颗冲天生长的树,英朗俊逸,脸颊坚毅俊朗,“当时就我一个人赶过来,熊在上面,你在下面,哪顾得到那么多直接就跳下来,没想到竟是如此凶险,这里陷阱诸多,晚上四处走动太过危险。” 昭之点点头,心里却说不出的堵塞和怪异。他们说话的功夫,钟九已经上来,将长剑和包裹递给孟琮沅,昭之着急的抢过包裹,四处翻找,见着荷包还在。然后,昭之看了看孟琮沅,又看了看钟九,沉吟片刻才开口,“孟琮沅,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孟琮沅冷眼旁观看她一系列动作,等她开口,嘴角才勾起一抹冷笑,“我拒绝的话,你是不是又要自己跑下山。” 昭之尴尬点点头,然后将荷包递到他眼前,“这是人家的传家宝,被你摔坏了,由你去修也是理所当然的。”刚开始还不好意思,但是越说还越理直气壮起来。要不是他,她至于这么麻烦吗,还差点与大熊同归于尽。想到这里,昭之心一横,强硬的看着孟琮沅。 孟琮沅给钟九使个眼色,钟九双手接过荷包。 昭之不急拆开荷包,跟他说明情况,“按照这个地址,让老板用金镶,一定要镶得精细些。这是钱,应该够用。” 钟九点头,表示知道,将荷包随手塞进袖子,踩着枝丫走远了。 昭之心事一了,心情大好,又笑起来,妩媚娇柔,她迈着一瘸一拐的步伐往回走。孟琮沅心里一阵暖一阵冷,心情随着她的一颦一笑千回百转。皱眉看着她艰难挪动的脚步,大步绕到她前面弯下腰,“上来。背你回去。” 昭之心头一暖,娇声道,“我很重的,你行吗?” 孟琮沅严肃教训她,“以后不要随便问男人这个问题” 昭之趴在他背上,阳光一圈圈的撒在眼前,空气里迷茫着一股凛冽的花草香气,迎面是和煦的清风,岁月静好。昭之忍不住侧头亲他的耳朵,“孟琮沅,谢谢你来救我。” 孟琮沅不说话,只是侧脸让她的吻落在脸颊上。俄顷,悠悠开口,“昭昭,过几日这里的事了,我要回泾关城去,你随我一起下山吧。” 昭之垂下眼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牵起一抹苦笑,“如果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孟琮沅沉默,昭之心里心底只有莫名的惊痛,在他耳边追问他,“不会回来了吗?” 孟琮沅继续开口,“边境时局复杂,军营事情繁多,这次过来本也是意外之中的事,恐怕以后无法再回来。”顿了一下,又低声轻哄她,“昭昭,你跟我走吧,这辈子我会好好待你,你想要什么都行。” 昭之心里发酸,勉强笑道,“哪怕我在这里,一心一意的等,你也不会回来吗?” 孟琮沅侧头看她的眼睛,眼眶已经泛红,不由得心软,“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呢?” 昭之垂着头,心里却千头万绪纷乱不堪,她说,“我要想想。”师叔说,这些年她的身体适应了大休泉,所以泡一次可以抑制一年内毒不会发作。跟着他走,千里迢迢,真的可以吗? 孟琮沅看她犹豫的脸色,忍耐的说,“你的心都在我这里了,跟着我走,相信我。不好吗?” 昭之看着他容颜姣好的脸,回忆起昨日的甜蜜,心脏猛地一颤。刚要说点什么,就见前方小路上横着那根拐杖,就伸手指给他看,“拐杖怎么会在这里,你看,是我的拐杖。” 孟琮沅默默的走过去,弯下腰,昭之捡起拐杖,正准备从他背上下来。他的双手却不肯松开,迅速站起身来,昭之只得由他。这一个打断,刚刚的话题昭之就再没勇气重提了。 回到七星谷,孟琮沅将她放在塌上,昭之见他要走,拉住他的衣袖,孟琮沅耐心解释,“我去吩咐人给你准备洗漱,换身衣服,再吃饭。” 昭之身体还难受,摇摇头,咬牙道:“我想洗澡,然后再睡一觉。” 孟琮沅点点头,“那先吃饭其他再说。”冲门外喊道,“十一,把饭菜拿过来。” 门外有人答应一声,然后推开门将饭菜摆上桌,昭之用毛巾擦擦脸,漱口。两人坐在一起吃早饭,喝了一碗热汤。食物下肚以后,精神也好了一些。孟琮沅看她脸色不错,就交代一声,“我去针灸了,有什么事情吩咐十一做。” 昭之答应一声,“好。” 孟琮沅摸摸她的脑袋,叮咛她,“别再乱跑了,昨天见到那一地血,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昭之想起他从天而降的样子,点头表示答应,一边催他,“恩,快去针灸吧。我要泡澡了。” 孟琮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打开门走了。 药庐的名字起得小气,其实地方很大,走廊曲折深幽,几个院落连成一片,每个院落里面有几件房间。光晒药的小院就有几个,还分几个药房分别装各种不同的药材,还有收藏各式医学典籍藏书的房间。 而孟琮沅针灸的房间,很小,很安静,他光洁的背和胸前已经下了数针,他面无表情闭眼静静打坐。 司无魏手里拿着针包,神情专注,一根针一根针的扎下来。当然,他身上的掐痕,也就自然的暴露在她眼皮子底下。扎完最后一针,没向先前那样转身离去,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她坐在椅子上,目光不住打量他。悠悠开口,嘲讽戏谑的语气,“孟公子好生威猛啊,在这深山老林里也能被人打得受这么重的内伤。” 孟琮沅浑身扎针,睁开双眼看着她,转移话题,“我想见傅掌门,想劳烦司大夫帮我引荐引荐。”这身内伤说也惭愧,不是被人打的,而是自己找的。他去见池辰,结果没想到机关重重,更没想到,他居然做了那么厉害的打架机器,和传说中明睿先生发明的打仗机器不相上下。 司无魏一听他说话,心里就不痛快,明明是求别人帮忙,态度怎么那么不谦卑呢。语气讥诮的答他,“你想见就去呗,傅掌门长啥样你也见过,不是吗?” “我想跟他要顾昭之。” 司无魏心头火起,怒目相向,“你想要活人还是要她的命啊,她中的那蛊,下山就是死。” 孟琮沅站起身,从衣服里翻出一个包裹,递给她。 司无魏打开包裹,目瞪口呆,半晌才惊异说,“血蝉玉!血蝉蛹!” 孟琮沅坐回原处,胸有成竹的等着她。 司无魏想了想,又说,“还是不行。就算将这两样制成药,也缺一味药引。且不说这药引,就算她能服下这药,也不一定能逼得出血蝉。最重要的是,她这副身体就是血蝉最好的洞穴,她一下山,血蝉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也会找上她,到时候你待如何?” 孟琮沅认真的听她说,心里想到的是顾繇那副总是走神的样子,他倒是没想到原来后面的更难。“血蝉玉我找到了两块,另一块做成饰物,让她随时戴在身上可祛除一切蛇虫鼠蚁。需要什么药引您说,我去想办法。” 司无魏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这是铁了心的要她了?” 孟琮沅心一横,态度强硬的说,“是。” 司无魏思虑不停,霍然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珠子一转,又说,“池老头不会同意的,你们姓孟的没一个好东西,而且他最恨姓顾的。” 孟琮沅语气更加强硬,“他同意了。”其实也不是同意,池辰大概是知道这有多难,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让他去问傅掌门。一句是,要顾昭之自己同意。末了,又说了一句,让昭之下山之前来见他。 司无魏不说话,脸露虑色的样子。明明能治好小丫头的毛病是她牵挂许久的事情,但是想到她要跟着姓孟的,浑身上下都不痛快,不舒服。 孟琮沅双手递过来一张纸,司无魏不接,孟琮沅见状,解释,“这是两份文件,一份为盈丰票号的承诺书,往后药庐想买多少药,都有盈丰票号的银钱支持。此书上面盖了我的私印,他看了会照办。一份请转交傅掌门,他看了就会懂。” 司无魏抬头指尖摸着下巴,斜眼扫视眼前这个人,除了姓孟,其他的倒也还好。人品嘛,一般般,长得嘛,也一般般,就是有那么几分机灵,和那丫头,倒也能配。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也老了,管不住那么多了。最终摆摆手,站起身,拿过文件,关门走了。 良久,孟琮沅听到她说,“你明天再过来。”那意思,明天要见傅明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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