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状况到底怎么了,能让你觉得良心不安呢?” 李忠清轻笑一声。 “难道非要我明说?” “你还是说明白点吧。” “杜兄,你这药铺,一天进门的人不会超过十个吧?” 杜青叶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遇上天气变化伤寒盛行的时候,那可绝对不止十个,二三十个也是有的。” 李忠清嗤笑一声,然后开口道: “好好好,就依你所言,每天二三十个人,那进账能有多少呢?十两银子?还是二十两?” 杜青叶真想告诉他,可能三五天都挣不了那么多,但是碍于颜面还是点了点头。 “呃,差不多吧。” “这样算起来,你一个月能赚的至多不过三四百两银子,除去吃穿用度和进购药材,还能剩下多少?恐怕连个喝茶的钱都不够了吧。” 杜青叶适时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那就要看你想喝多少钱的茶了,我觉得这花茶清香馥郁,味道就十分不错。” “如果你喝惯了碧螺春,就会觉得这花茶香气太浓,难免俗气了。” “本就是俗世中的人,俗气一些不好吗?” “可是若有机会能让自己生活得更好,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人各有志吧,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就很好。” 李忠清冷笑一声。 “杜兄又何必继续装呢,你敢说你不想过富贵的生活?你当年难道不是为了那一万两黄金,才甘愿被关在那里一个月的吗?” 杜青叶喝了一口热茶,觉得茶入肺腑,真是通体舒畅啊。 “我和你不一样。” “你这样故作清高就没意思了。” “随你信不信。” 李忠清看着杜青叶的样子,突然有种羞愤之感。 “我好心好意请你,你不愿去也就罢了,何至于做出这样无所谓的姿态来羞辱我?” 杜青叶甚是无辜。 “我干什么了?” 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干,才让李忠清的优越感消失殆尽,让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个跟人炫耀糖果的小孩子,可是他骄傲的那些事,却是别人根本不屑于理会的。 李忠清闭上眼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等他慢慢冷静下来,才重新开口道: “去我那当坐堂大夫,每个月白银八百两,每月三天休息日,这条件怎么样?” 杜青叶啧啧赞叹道: “和安堂不愧为临溪镇第一大药房,这条件实在诱人得很啊。” 接着他摸摸下巴,却是话锋一转。 “不过我这么多年闲散惯了,每天看个十几个病人已经觉得费心费力,如果到你那大药铺做事,岂不是得把我累死?我觉得这事不可。” “真的不去?” “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吧。” “如果你不想去坐堂,我还有一个办法,既能让我们合作赚钱,又不会让你觉得累。” 果然,这才是今天来这的真正目的吧? 杜青叶开口道: “哦?说来听听。” 李忠清往前倾了倾身子,低声说: “那两个半张的药方,也许到了合二为一的时候了。” 当年制作的□□“醉梦”,因为制法复杂,前后共用了九九八十一种有剧毒的药材,每种药材放置的顺序也不同,所以为了确保安全,药方最后是被分成了两半的,杜青叶和李忠清各执一半。如果药方不能合在一起,那就不可能将“醉梦”再度制出来,每个半张药方也就和废纸没什么区别了。 杜青叶把茶杯放下,抱着肩膀看李忠清。 “你记得当初刚做出‘醉梦’时,那只被拿来做试验的小狗是什么下场吗?” “一盏茶时间内便断了气息,而且悄无声息,和睡着了一样。” “那你就该知道这种毒的厉害,所以,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很简单,杜兄出力我出钱,我们将‘醉梦’再制出来,效果这么好肯定会受到不少江湖人的青睐,到时候便可以此来大赚一笔了。” 杜青叶眯起眼睛看他。 “你来找我,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杜兄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我是带着诚心来找你再次合作的。这世上只有你我二人能做得了‘醉梦’,这样的招牌如果不打出去,岂不是埋没了我们的才华?” “呵呵,才华这词我可担不上,你若有兴趣,自己再研究研究,说不定就制出比‘醉梦’更厉害更无形的毒了呢。” 不知杜青叶说这话时是不是有嘲讽的意思,反正在李忠清听起来,杜青叶明知道当年他只是配合,连搭档都算不上,还说出这样的话,分明就是讥笑他刚刚说出口的那句“埋没了我们的才华”。 “杜白芷,我称你一声兄是看在你虚长我几岁的份上给你面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了,竟然对我冷嘲热讽?” 杜青叶认真地说: “我虽算不得‘大’人物,但比起你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杜青叶说的还是谦虚了,山海阁的神兽鯥鱼,摆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无奈李忠清不知道真相,他气得脸都涨红了,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真是不识抬举!” 杜青叶将茶喝光了,把泡过的玫瑰花瓣一片一片地摆在桌上放好,然后才开口道: “我记得你家世代行医,传到你这已有百年了吧?为何这医者仁心的传统到了你这,就变得如此黑心不堪了呢?” 李忠清冷哼一声。 “我难道是拿‘醉梦’毒害无辜了吗?□□这东西,我不卖,自然有其他人卖,我只是卖给所需者,有什么问题?” “江湖避不开杀戮,这没错,但是你是大夫,你首先想到的不应该是钱,而是人的性命。” “你少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说我!那你呢,当初做出‘醉梦’的人不是你吗?你还不是一样把它卖出去,然后用来杀人了!” 这件事本身复杂难辨,杜青叶也不欲为自己开脱,他不急不缓地开口道: “这事情我只说一次,你能听进去最好,听不进去我也无能为力。我收着的那半张药方早已经被我烧了,你莫要再惦记,‘醉梦’的事情在十五年前也已烟消云散,我劝你从此不要再想起,更不要打什么其他的主意。” “烧了?” “没错。” 李忠清才不信杜青叶的话。 “你不愿拿出来就罢了,何至于编个这么廉价的借口。” “我说了,随你信不信。” 李忠清看杜青叶这态度,今天是说什么都不会将药方拿出来了,他一甩袖子转身就走,走出门口的时候就听见杜青叶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为医者,必当先具佛心,先医己心,而后医人。” 李忠清连头都没回,口中低声怒骂着: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杜青叶坐在那儿,轻声叹了口气。 桌子上的花瓣,正是他摆出的一个“仁”字。 可李忠清,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上一眼。 贪心不足,小心后果难料啊。 李忠清回到家后,又恼怒又憋气,连着两个夜里都没能睡好觉。第三日他挑着下午人少的时候又来了山海阁。 招财对他算是比较熟悉了,便将他请到一边,悉心问道: “请问是上一次任务有疑问吗?” 李忠清摇摇头。 “没有,我是有新的请求。” 招财了然,正想去拿纸笔,李忠清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听说山海阁的杀人请求,是一命赔一命的?” “没错。” “那如果不杀,只是把人打残废了呢?” “所有伤人的请求也是一样,雇主也要受到相同的对待。” 李忠清的脸色阴沉下来。 “就没有特殊的吗?” 招财刚想摇头,却见姜四月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然后状似无意地路过他们身边,悄咪咪地对着招财捻了捻手指。 招财便弯下腰,在李忠清耳边低声道: “如果钱到位,万事都是能商量的。” 李忠清的表情一下子便亮了。 “多少?” “这就要阁主来定了,毕竟这事关我们山海阁的名誉,总要小心些才好。” “好,那就请这位小哥帮我问问。” “信就不必写了,请回家静候消息。” 李忠清心情愉悦地走了,招财看屋里没有外人了,便去关上了门,然后走到姜四月身边,开口道: “阁主可是这个意思?” 姜四月对招财刚刚的机智反应十分满意,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是,我早就看出你是个可堪大用的人才。” “阁主过奖了,属下愚钝,其实并不明白阁主此举何意。” 姜四月若有所思地说: “距上次他提出查杜老板的消息,过了几天?” “约是七八天。” “这么短的时间,你猜他想打残废的人会是谁呢?” 招财皱了皱眉头。 “难道是鯥鱼大人?” 姜四月点点头。 “我看十有八九。” “所以阁主才准备接了他这单任务?” “他若已经有此想法,咱们不接,他照样会去找其他人,也许那时候就不是致残,而是直接杀掉了。现在正好,他因为之前山海阁帮他办事的效率高而主动找上门来,我们接了这活不光能保护好自己人,省去许多麻烦,还能再赚他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招财突然觉得姜四月周身如有金光加持,整个人都变得神圣起来。 阁主真是好智慧! 姜四月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冷笑。 竟然妄想动我山海阁的人,真不知道是谁借了你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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