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已经到了忙着减肥的时节，这些姑娘们都像是等着楚王的青睐一般开始不吃饭，明明北风呼啸过会有一阵阵的寒意，可是偏偏，她们挺着胸膛，穿着低领子的毛衣，露出纤细白皙的脖子，也许还要配上肉色的丝袜，高高的靴子，不，更多的已经换成了小白鞋小黑鞋，然后再挽着身边的男子，轻轻往他身上一缩，告诉他，我冷。　　沈宜看她们的时候，总是斜着眼睛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者她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她是带着鼻子出来的哼哧声对他们不屑一顾的，可是她，凭什么呢！瞧不上她们是她的眼神，那心里呢，是真的瞧不上她们？或者，在每个人的内心里，对别人怀里的鲜花，都是带着一副鄙视和傲然的，因为它不属于我们，我们告诉自己，那是多么虚无的存在，那是多么不值得的追求。也许你曾经努力追求而不可得，于是恨上了它，也许你是先对它鄙夷，所以从来不愿意追求。　　沈宜不知道自己是属于哪一种，她只是不愿意去追求，究竟先鄙夷而不追求，还是不可得而鄙夷，她从不曾细思过。大约正是旁人所说的细思极恐，若是细细想了，是因为不可得在先，那么是在说自己不如别人吗？如果是先鄙夷，那未免被套上了清高的帽子，你如此不谙世事，自命清高，恐怕，要成为他人眼中的晴雯了。　　和约好的地点只隔了几分钟的路程，走路过去已经足够。“你们出发了吗？我可能要迟到了，我现在从寝室出来。”快到七点的时候，林羽在三贱客的群里狂炸着消息，沈宜重新照了照镜子，为了今天，她特意化了妆，其实她不太会化妆，或者说她根本不会化妆，她所会的，就是涂好水和乳液之后，抹一层隔离霜，再上点底妆，然后加点大地色的眼影，用唯一的眼线笔和睫毛膏修饰眼睛，最后唇膏一抿嘴来替代口红修饰她原先就很好看的唇色，这样便算是好了，这是她会的唯一化妆方法，从找工作面试到现在相亲，她也只买过一套装备，唯一变化的就是过期的睫毛膏换新了，棕色的眼线笔换成了更自然的黑色。沈宜的长相并不出众，但也至少不和丑沾边的，她大学时曾经长过很多痘痘，脸红红的，后来大约过了长痘痘的年龄了，渐渐退下后，露出了真实的容貌。妈妈总说她最好看的就是眉毛和嘴巴，眉毛弯弯的显秀气，嘴巴小巧大约也是看起来婉约的江南女子，大约妈妈心中是住了一个温婉的江南女子，而她，不知道是不是。　　她又看了一遍手机，6点54，现在走过去的话可以在约定的时间前到达，她已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10分钟了。在这个小寝室里来来回回踱步了好几遍，数不清今天到底是第几个，即使没到第十个，至少也是第五个之后了，她不停地回忆之前的人到底是哪里不对，为什么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结束了单身，却仍然把她剩下了。“你们到哪了，我打不到车。”林羽又一次轰炸了微信，她想不好该不该先过去了，如果一个人先去了，会不会很尴尬？既然不知道，还是先问问吧，她拿起了手机，给宋飞飞打了电话，宋飞飞是今天的介绍人，她是单位财务上的人，动不动就要去财政中心报账，加上这个副局长老爹的缘故，一来二去，便和半个财政中心的人都熟络了起来，这次的介绍也是她和财政中心的两个阿姨一起安排的，原本人家是要问她男朋友有了没有，奈何她刚刚谈起了恋爱，这个时候，总不能再去和别人开始一段感情，要是被知道了，岂不是要落到身败名裂的下场，于是旁人又问起身边可有适龄的小姑娘，这一想，刚好，她们一起进单位的三剑客，如今只有她一人脱单，帮助她们脱单岂不是一件好事情！正是这样想着，便和那两个李阿姨成阿姨约定好了时间和地点。宋说她现在过去，刚刚上车，阿姨开车过来了，沈宜便又坐了下来，叮嘱宋飞飞快到了给她打个电话，她好走过来。　　等沈宜接到电话的时候，宋告诉她的是，她们已经到了，林羽也已经在了，这时候已经过了七点，沈宜觉得不太好了，便匆匆忙忙赶过去了。沈宜到达的时候，她们在一楼大厅里等着，是两个不认识的阿姨，和今天化了浓妆的宋飞飞，但林羽并不在。还没有等沈宜开口说一个字，其中那个年老一点的李阿姨已经很热情地迎了过来夸她长得确实漂亮，连宋飞飞也说了句你今天看起来“萌萌哒”，然后向她介绍说这是李姐，这是成姐。李姐是财政中心的人，沈宜看到她的时候，说不出是怎么样的感受，但一看就觉得她是个公务员类型的人，她并不能说出是她笔挺的呢大衣还是烫染后抹着发胶根根分明的卷发，亦或者是她淡淡香水里隐藏的那份渴望又低调的味道，她看到沈宜时上前两步以示欢迎时却显得如此自然不做作的那份热情。每一项，都让沈宜觉得发自内心的欣赏又不屑。成姐看起来大约四十的样子，头发是未经烫染的自然色，脸上淡淡的雀斑，看起来并非那么扎眼的一个人，她是银行的职员，做了很多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建树。她也是今天沈宜相亲对象的同事。　　来之前她们三个人讨论了很久，大概的情况是，两个男生都是江宁银行的职员，一个24岁，一个28岁，而25岁的沈宜和林羽都想见那个28岁的人，这便是个摆不平的事情了，沈宜和林羽两个人打着不喜欢年龄小的人的旗号，不想见一个比自己还年幼的人，这也是件可以理解的事情，世上的大数女生，都会比同龄的男生来得更加成熟，都不愿意去和一个心智上方方面面都不成熟的男生在一起，尤其当她们已经被逼到了相亲这一步的时候。更何况，宋飞飞明确地说明了两人的家境，一个在县城里有车有房，一个没有房子，在不认识真人的情况下，光是一套房子，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去留了，这是小县城的里基本游戏规则。也许是几十年前父母辈的人陪着另一半共苦的女子太多，最后能同甘的却极少，于是在这一代里，大多数的女生都不愿意找一个需要共苦的人一起奋斗了。　　面对两个人这样的态度，宋飞飞也并不知道怎么处理，说要四个人一起见见吧，多方传话后28岁的人不同意，最后宋飞飞说沈宜比较靠谱成熟，就由她来见28岁的人。林羽大约是不愿意的，但也没有明说，毕竟这是宋飞飞的安排。　　沈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宋飞飞告诉她，弄错了，林羽先到，就已经去见了28岁的人，沈宜当时就觉得蒙圈了，不是说好了安排好的事情吗？她心里很愤怒，但是当着两个外人的面，总是不好发作的。她不确定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现在她可以做什么呢？是马上转身走人吗？这事情要是传开了，未免无端端落下了他人的话柄，从此，圈子里的人都会知道，她沈宜是个多么不好相处的人。那她要去见另外一个人了吗？可是，她并没有什么心情，她已经想走了，可是她的脚却没有丝毫动静，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这也许就是不愿意做决定，沈宜一直都是这样的，她不是个果断杀伐的人，她总是不愿意做决定，虽然在别人看来她开朗活泼，但是，她在自己的事情上，总是难以有个决断，也许是害怕做出的决定需要你去承担后果。然而，那时的她，还并不知道，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你迟迟不做决定，就本身是一个决定，并且可能是这件事情的所有可能性里最糟糕的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