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找不到之前那个村子了。”秋雁山沉声道：“究竟是因为雾气太大遮蔽了视线，还是……它们都已经因为地震而彻底陷落了呢……”　　　　韩平抿起嘴唇，终于放下望远镜：“这个世界在不断缩小战场地图。”　　　　“哇哦，你这句话就仿佛在说‘这个世界是活的’一样，真是令人惊恐。”斐瑞举着另一部望远镜，饶有兴致地对着雾茫茫的天地左看右看：“你们之前的游戏世界，也和这里一样吗？”　　　　秋雁山和韩平沉默一阵，齐齐摇头。　　　　“其实在我第三次进入游戏时，曾经听队友说起过关于格莱格多面战场的一些猜想。”秋雁山回忆了一下，皱着眉说：“有些人认为，战场应该不仅仅只是一个虚拟的游戏空间，它可能承载着比游戏本身更深刻，大部分人尚且还无法理解、难以触及的某些使命或意义。”　　　　“从各个世界抓来一群一群的游戏者，建立一个又一个世界模型，花费这般大的力气，难道就是为了放我们在一张地图里玩儿玩儿实战游戏吗。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他望向窗外，手指在窗棱上点了点：“要知道，我们现在的身体虽然是虚拟的，但在虚拟的人物背后，都有一具真实的灵魂。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些战场世界也是这样的呢？”　　　　斐瑞双眼一亮：“它是真实存在的！”　　　　韩平听得皱起眉来：“这只能说是你的一种臆测。”　　　　“但你不能否认，这个说法也有一定的可能性。”秋雁山耸了耸肩膀：“好吧，其实还有其他的说法——比如这里其实是个巨大的舞台，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来自高纬度的智慧生命族群，它们可以通过屏幕来观看直播节目。而这个节目的内容，大概就是我们这群人要如何在７２小时内全部死光光？”　　　　“……”这说法听上去竟然还挺有道理，韩平表示无话可说。　　　　斐瑞倒是越来越感兴趣，恨不得扒着秋雁山，让她讲讲什么是节目直播，什么又是明星选秀。　　　　但无论怎么说，在下一次地动来临之前，他们都需要尽可能快的离开大陆边缘，向着闪光之湖的方向继续前进。　　　　大地枯竭，头顶的浊云遮天蔽日，整个大陆看起来都灰蒙蒙的。　　　　秋雁山将头盔取下来，重又看了看时间：“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十二点一刻出发。”　　　　０２２战队的代步工具是两辆性能还算过得去的破旧吉普，都停在隔壁仓库里，因此在地震时受到的伤害比较小，韩平来回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问题，就和秋雁山一起把车开了出来。　　　　方兰和邦妮一前一后出来，前者拎着一堆补给品往后备箱里放，邦妮看她拽着米袋累得满头大汗，索性走过去提起袋子往肩上一扛，然后几步走到车屁股后面，满满一袋大米噗通摔在车板上，车身都跟着晃了两下。　　　　斐瑞摸摸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喃喃道：“有时候鄙人觉得，这位女士比咱们还像男人。”　　　　秋雁山：“嘘，瞎说什么大实话。”　　　　她坐在驾驶座上，副驾是端着指东针不停调校方位的斐瑞，韩平开着另一辆车，身旁坐着团队里唯一的厨子方兰。　　　　邦妮负责开路，她径自去了村口一栋小楼，不一会儿便从里面开出来一辆机动摩托车。　　　　通讯器被拴在腰间，左耳上挂着个不太灵光的耳机，邦妮一拧油门冲出无名小镇，摩托拐着弯绕过地上那道裂缝，一眨眼便钻入山间不见踪影了。　　　　与此同时，吉普车里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不要走公路，那里被人设了路障和铁钉带，我出去看过一圈，回程时有一队人在公路上埋了炸｜药，也不知刚刚地震的时候有没有被引爆。”　　　　秋雁山：“收到。邦妮你带路，我们缀在后面。”　　　　“还有，”她握着方向盘，对着对讲机道：“所有人各自找块儿布料什么的，一会儿记得都把脸蒙上。虽然还没到时间，不过大家最好从现在开始就提高警惕，别让能力者看见你们的脸。”　　　　另两辆车里的队员齐声道：“知道了。”　　　　而距离此处几十公里开外的康德小镇，０１６小队正在收割战利品。　　　　这里也被地震的余威波及到，地表裂缝贯穿东西，有些人避闪不及掉进深渊，另一部分则毫不避讳，就在剧烈的震感中截杀盘踞在康德小镇的几队游戏者。　　　　０１６是这波截杀行动中的佼佼者。　　　　“汉森，收获怎么样？”　　　　一名矮个子男人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他跨过门槛走进房间，在距离窗户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来，对站在窗边向外眺望的光头男人恭敬道：“老大，四支小队，跑了两个人，其他的都已经死透了。咱们这回收了十八条命，嘿，想必此时已经排在战场第一的位置上了。”　　　　房间角落的沙发上，浑身上下纹满刺青的大汉站起来，将刚刚卷好的香烟点燃，随后递给光头。　　　　０１６的队长接过烟卷叼在嘴里，目光仍然盯着窗外，哼了一声：“跑了两个？安藤哲也怎么盯的人？”　　　　“那两个人有点儿邪乎，身法飘忽得很，也不能全怪安藤哲也。”汉森一边辩解，一边将手里的背包扔在桌上：“老大，搜到两个激光瞄准器，几把无声手｜枪，这是ＡＮ／ＰＳＱ－２０增强型夜视仪，哦，还有个反坦克火箭筒我给放咱们车后备箱里了。”　　　　光头老大听完，嗤道：“都什么破烂货，垃圾。”　　　　汉森挠了挠头：“外面还有很多没清理出来，我让维森福继续去捡了，哎，就是有一些装备和补给因为刚才的地震，都掉进沟里去了……”　　　　他话还没说完，房中三人右手的电子手环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汉森愣了一下，耳边传来机械的电子音。　　　　【０１６小队，维森福已死亡。】　　　　【队伍剩余人数：４】　　　　“什么？”他大惊失色，抓过对讲机低声道：“安藤，你不是在楼顶戒备吗，维森福怎么死了！安藤！安藤？”　　　　【０１６小队，安藤哲也已死亡。】　　　　【队伍剩余人数：３】　　　　这回连光头队长也变了脸色。　　　　“就近寻找掩体，拿起武器，保持戒备。”他飞快离开窗户，一边关掉面板，随手拿起桌上的冲锋｜枪：“艹，和你爷爷玩儿神秘？老子让你有来无回！”　　　　他身边的大汉得了队长一个眼神，立刻抽出腰间两把沾有污血的菜刀拦在门口，大有一夫当关的架势。　　　　然而他刚甩了两下菜刀，那刀上尚且新鲜的血渍被甩脱，犹在空中做着自由落体，一股极恐怖的杀气便已冲破房门，堪堪扑至大汉眼前——　　　　一篷血雾在空中爆开，杀气穿透筋骨，破开血肉后径自斩入第二人的身体，眨眼间便将一个活人切成两半！　　　　砰——！　　　　楼体晃了两下。　　　　那道气劲仿佛裹挟了千钧之力，在连毙两人后，轰的一声悍然撞破墙壁，将这栋五层高的建筑打穿一个大洞！　　　　呼呼的冷风一瞬间便窜了进来，犹自带着一股硝烟的难闻气味儿。　　　　纹身大汉和汉森此时已经成了两个血人，他俩一声未吭，睁着眼齐齐摔在地上。　　　　【０１６小队，辛格威尔夫斯基已死亡。】　　　　【队伍剩余人数：２】　　　　【０１６小队，汉森已死亡。】　　　　【队伍剩余人数：１】　　　　房内仅剩的唯一一个男人被手环的震动惊醒，他浑身震颤，突然怒吼一声，举起冲锋｜枪对着门外疯狂扫射。　　　　“谁在装神弄鬼！”额上青筋一根根暴起，光头队长大喝：“有胆出来啊！”　　　　直到门板被打得稀烂，那一整面墙壁都像马蜂窝似的钉满了弹孔，光头这才喘息着挪开只剩下空弹匣的冲锋｜枪，又非常谨慎地冲着门外扔出一枚闪光｜弹。　　　　闪光｜弹触地炸开！　　　　光头飞快转身，快步奔至窗边想要跳窗逃脱。　　　　但才刚刚转过半边身子，光头便呼吸一滞，脚步钉在原地，再也迈不过去。　　　　一个男人攀在已经没有玻璃遮挡的窗沿旁，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这人无声无息便出现在他身后，竟是一点儿声响都不曾发出，光头队长喉头滚了几下，僵硬地看着对方轻轻从窗外翻进来。　　　　这间房位于建筑的第五层，再上面就是天台，原本有狙击手安藤哲也把守，但此时……　　　　“你是谁。”他不自觉后退一步，一手悄悄按住桌上的无声手｜枪，目光警惕地打量站在窗边的男人：“你们……你的同伙是不是还在门外？你们是哪个小队的？”　　　　男人留着一头及腰长发，发丝被松松束在脑后，额前有几缕不听话的滑落下来散在颊边，随着微风轻轻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