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妙语在那丝笑里有一瞬更加混乱了。

他会笑,确实和那天的男孩不是一个感觉……

她陷进自己挖的坑里,真的有点相信这个叫邵远的人有个双胞胎兄弟叫邵不远或者邵近。

他们是不同的。

一个黑框眼镜,一个金丝边。

一个重点大学,一个二本院校。

一个冷漠面瘫,一个却会笑。

她混乱地带着邵远出了休息区,往工作区走。她在前,他在后。

忽然身后发来一声轻响,随后一个纸团从她身侧直射向前面五米远放置在墙角处的废纸篓。眨眼间,纸团在低空完成极速滑行,干脆漂亮地从纸篓中心落进去。

这脚抽射!!

谷妙语一下就从混乱的意识大坑中爬出来了。

“你还说你不是你、你有个双胞胎兄弟?!”她猛回身怒瞪住邵远,“那天的人明明就是你吧!”

邵远嘴角又起了一丝揶揄的笑意。

刚确定吗?

这位姐姐她未免也太傻了一点吧。

谷妙语:“啧啧啧。”

邵远保持着高一档的音量,提前杜绝掉风太大听不清的可能性。

他告诉谷妙语:“事实是,最近一段日子,通过在涂晓蓉那一组的亲身体会,以及我认真思考了你说的话,最终我觉得,你的观点是对的,你不作同流合污的坚持也是对的。”

谷妙语:“啧啧啧。”

“所以”邵远自动屏蔽她啧啧声背后的多重含义,继续说,“我想转回你这组来。”

谷妙语:“???”

谷妙语又向前一侧头把耳朵往前送,这次的动作比刚才幅度更大姿态更夸张。小丸子在她头顶都随着她的动作跟着轻轻颤。

“你说啥?风太大我又没听清!”

邵远看着她头顶那颗松蓬蓬的丸子,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似乎比他系里任何一个女生都要适合这个发型。

圆圆的脸,配一颗圆圆的丸子,大眼睛白皮肤。用周书奇的话说,这样的女生叫“有点甜”。

可眼下这位酷似女生的姐姐的主味不是甜。是呛。

还好他从小不怕辣。

他就像听不出来谷妙语的风太大和没听清是怎么回事一样。只要他听不出,就不用应承她故意带给他的难堪,他也就不用尴尬。

“我想转回到你这组。”邵远字正腔圆又说一遍,胸腔子都和他的声带喉结发起了共鸣。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未来十多天对你挺关键的,我转回来能帮帮你。”

“哈!”谷妙语从淡讽的啧啧啧,直接跨越到了感情色彩浓烈的一声冷笑。

她后退一步这样瞪着邵远时她不用把头仰得太有幅度,那样会显得很没气势。

她做出超凶的样子:“你当我这是大车店呢?想来来想走走?!”

她很凶地瞪着邵远,等着看他还能有怎样大言不惭的回复。

邵远微一皱眉。谷妙语马上绷紧头皮,畜起战斗力,随时准备见招拆招拆掉他即将出口的话,誓不能在嘴架中落在小崽子下风。

邵远皱一皱眉后,开了口。

“什么是大车店?”

“……”

谷妙语攒了一身的战斗力噗地一下,泄了劲儿。

她想这小子真有种,气人能把人气到没脾气。

时值中午,谷妙语的肚子饿得像空山谷一样,咽口吐沫都能听到从胃里返出回声来。

她没力气继续跟邵远较劲了。饥饿能把每个人都变得没脾气。

在她的肚子又发出一串空谷幽鸣后,邵远没揪住不放继续问“大车店”是什么。

他转了话锋对谷妙语说:“都中午了,这会没什么业主过来,不如去吃点东西吧。”

谷妙语的斗志没有完全妥协给饥饿,还剩一分让她用来保持和邵远的泾渭分明。

“午饭呢,的确是该吃的,不过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谷妙语说完转身,沿着街边找起饭店餐馆。

身后像是有点脚步声跟着,又像是没有。

不管有没有她才不会回头看。

走完了差不多一整条街,谷妙语也没找到个能塞饭的地儿。路边的餐馆饭店家家都人满为患。附近写字楼的白领们趁着午间休息,赶过来用他们的胃吸纳了一条街的白米饭。

谷妙语的肚子把空城计唱得无限哀婉。她觉得自己快饿出幻觉了。幻觉里似乎有人在叫她,一声之后又一声。

“谷设计师!”

“谷妙语!”

确定过声音,那不是幻觉,谷妙语转回头。她看到邵远站在离她十米远的一家黄焖鸡米饭小店门口,正扒着门框在冲她喊话。

“你来这里,我占到两个空位!”

谷妙语对自己说,子曰过,人不能食嗟来之食,所以她不能过去。

她的脚钉在原地。

邵远扒在门框上,像镶在门边的一个迎宾假人似的。他继续招呼她。

“你过来吃吧,我走,我不在这吃。”

谷妙语的“子”在她饥饿的胃面前败下阵来。

她抬脚走向黄焖鸡米饭小店。

走到门口时,她发现邵远是占了店里面一个靠门的位置。他一条腿叉在门里占着位,一条腿跨在门外呈现扒门状呼喊着谷妙语。

谷妙语发现想完成这样的动作,还真得是个身高腿长的人,要不然那效果就变成自己把自己向两边扯着,使劲扯出够用的距离,跟把自己两马分尸似的。

她看着平时人模人样极度重视自己外貌仪态的青少年,他此时此刻的扒门姿态简直就是丢了偶像包袱放飞自我,甚至有点滑稽。

她心里的气于是继被饥饿消掉一部分后,又被该青少年骑门框的壮举消掉了一些。

反差感总能叫人轻易启动恻隐之心。平时穷凶极恶的人只要向一点儿的善,就能叫人感天动地的。

谷妙语停在门口。

她听到小饭铺里传来一道埋怨声,那埋怨因为太极致,导致简单一句话的语调被说得从波峰到波谷跌宕起伏。

“我说小伙子,你等那人来是没来啊?门能不能关上了啊?大冬天的,你觉得我们不冷是吧?”

邵远一边连声说了三遍“对不住”,一边把叉在门里的腿抽出来,把自己整个让渡到门外,侧开身,腾出门口让谷妙语往里进。

“你快进去吧,现在是高峰饭点儿,空座不好抢。”

谷妙语踏进门里。不算大的小饭店,人满为患,屋子中间还站着好几个人正在虎视眈眈地寻位等位。她赶紧绕到靠门小桌的里面位子坐下。

邵远站在玻璃门外关上门。

然后他转身要走。

谷妙语不知怎么就有了那么一点罪恶感。她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像一个在欺负小孩的坏大人。

小孩帮她顶着骂声在饭点儿高峰给她抢座占座,她却不让小孩吃口饭。

这么想着,谷妙语下意识地敲敲座位旁边的落地玻璃。

咚咚咚。

敲得她自己都跟着心惊。

直到邵远听到声音回转过身,看向她,她听到自己说“得了,你也进来吃一口吧”,她才反应过来她的恻隐心又背叛她的理智私自做决定了。

懊恼已经来不及。邵远很从善如流地开了门就进来坐下,坐在谷妙语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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