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奈是被热醒的。陆生体温偏高,冬天睡一起还能取暖,夏天被他抱在怀里就容易被闷着。加奈轻手轻脚翻身下床出去喝水,出门的时候花生从窝里探头出来喵了一声,加奈看它食盆里没多少水了顺便把它的水也换了一遍。 花生吧嗒吧嗒舔水,加奈在旁边摸它头看它回窝睡觉了才回自己的卧室。 她刚才醒来还有点迷糊,现在适应了黑暗又跟花生互动得清醒了几分,回房间时就多看了陆生几眼,看到他散在枕上的泛光的头发,爬上床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就顿住了。 那发丝泛着绸缎般的润泽光亮,有几缕垂到了床边,比加奈的披肩发还长,盈盈月光下只看得出色泽偏浅,但加奈知道那颜色是纯粹柔和的银白,还知道他若睁眼,眼瞳必是腥红。 残留几分的睡意瞬间消散。 她一边膝盖已经撑上床了,另一只腿还悬在床外,姿势不上不下的僵持了几分钟,腿肚都有点打颤了,却是床上那人察觉了加奈的视线睁了眼,眼眸从狭长双眼中露出,果真发着妖异的红光,昏暗空间里显得有些可怖。他向加奈看去,嘟嘟囔囔地说:“怎么在外面?” 然后掀了被角长臂一展把加奈拉进怀里,给她盖好被子就稀里糊涂又闭上了眼睛。 加奈被他揽在怀里不敢动弹,抿了抿唇试探开口:“陆生?” 那人睡得沉了,听见她的声音,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加奈睁着双眼,在月光下看那脸孔,问:“我是谁?” “加奈……”那人梦呓般回答,显然并未真正醒来。 加奈不欲真的将人吵醒,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待他再次睡熟后,才伸出双手在他身上小心试探。这温度是她熟悉的,这怀抱是她熟悉的,这身体每一块肌肉、骨骼的每一个弧度都是她熟悉的,连声音都与她认识的陆生别无二致。她悄悄把头抬起一些,借着月色细看那人眉眼——唯独脸长得不一样。 其实仔细看的话,五官的差别并不大,只是眼睛是他脸上生得最出色的部位,第一眼便会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又和人类模样的那双眼全然不同,面对面时就会让人觉得遇到的是另一个人。还有他的头发……银发红眸,怎么看都不是人类。 如果不是刚刚那人呢喃的一声“加奈”,连加奈都不会把现在这个躺在她身边的人和与她亲热的陆生联想到一起。而她现在虽然仍旧惴惴不安,却也不会觉得躺在他怀里非常不适。 不管双方都清醒时是怎样的情况,在此刻,只有加奈醒着而另一人沉睡的时候,加奈对着露出和陆生一样毫无防备的神情的人,是一点反感都生不出来的。 哪怕陆生曾经跟她说过那么可怕的话。 “我会因为他消失。” 加奈闭了闭眼,怎么会消失呢?他不是一直在她身边的吗?陆生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她再次将探究的视线投到那人脸上,你会让陆生消失吗?你……又是什么人?真的和陆生说的那样,是不同的人吗? 加奈愣怔着,眼睛一眨不眨有些干涩。到底不是一点都不介意,加奈被搂在那人怀中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谁知刚往旁边挪开一点,腰上就一紧,瞬间被箍回温暖宽厚的胸膛。那人即便是熟睡也未将她放开,倒让加奈心酸心软。 眼前人无疑是俊美的,眉宇间有属于上位者的霸气,也有与普通人无异的倦懒,他把加奈搂在怀里,加奈可以听见他的心跳,抚摸他的腹肚,这种情况,但凡加奈对他有一丝恶意,手里拿着凶器,随时可以重伤他。他像完全放下防备的猫一样,把身上最柔软脆弱的部位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她,这份信任让加奈没办法狠心将他当成与自己无关的人。 况且也并非一点关系都没有。 加奈回想起很久之前的事,那些惊险而特殊的经历在尘封多年后从脑海中猛然间被翻出,竟然又变得鲜活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她十三岁生日被一只索命的镜妖纠缠,同学伙伴寻不到被困在镜中的她,只有陆生看到了,但他也进不到那妖怪设下的镜中世界来,最后将加奈从那镜妖手中救下的,便是这银发红眸的妖怪。陆生那时还不到十三岁,平日里跟加奈站在一起比加奈还要矮一些,但是那妖怪已经是一米七五的身高,声音也是成年期的低沉,把加奈护在怀里的时候,加奈觉得陌生又熟悉——她那时还不知道陆生是妖怪,因而并未进行太过大胆的联想,只从各种巧合里窥探出一点线索,以为这妖怪和陆生是朋友,又因为这是救命恩人,她对这妖怪并无抵触,甚至还生出了些别样的情愫。 后来陆生在她面前从人类变成妖怪形态,他才慢慢把一切都解释给她听,按陆生的说法,那每每救她于水火的妖怪也叫奴良陆生,他与加奈认识的陆生共用一个身体,却是另一份意识,陆生不愿留宿的原因便是妖怪之血会在夜晚沸腾,如果他没能抗住那力量,自己就会变成妖怪的模样。妖怪要做什么,他是没办法控制的。 再后来加奈便很少见到或是听到有关这妖怪的事了。 而现在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她甚至在这妖怪怀里。 加奈以前是很忌惮碰到这妖怪的,可是现在真正见到了,她却觉得并没有陆生说的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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