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季珩笑得十分坦然。  顾清瞳一时语塞。  为掩饰尴尬,她望向餐桌,只见满满当当好几盘素菜,她忽然赶到一阵胃痛,右手不受控制地捂住了上腹部。  季珩连忙把她搀到椅子旁,加了两层坐垫扶她落座。  “外伤没好利索,就水米不进地东奔西跑。火烧过的塑胶制品毒性很大,你又没做防护……”    “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顾清瞳眉头紧锁,“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早晚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季珩朗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清瞳想到火灾当晚,他不畏烈焰炙烤,安然无恙地走出来,心头不禁揪得更紧了。  “季老师,”她说,“我对你身份存疑这件事暂且不论。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可以从能熔化建筑材料的大火中轻松地逃脱?”    季珩侧过脸,避开顾清瞳充满质询的注视。  “人的好奇心总是不断地膨胀。”  “岔开话题对我不起作用。”顾清瞳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心平气和地和你谈话,希望你解答超出人体极限的问题,并不是因为我的好奇心。”  季珩反问:“哦?那你肯定更想问我,为什么离开火场的时候,身上一件衣服都没穿?”    顾清瞳哑然失笑。  她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上面!  看来,季珩不止懂得察言观色提前做出反应,还很懂得反讯问的技巧,轻而易举地将千钧之力化为云淡风清。  “算了,先吃饭。”  “好哇!顾警官,这才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顾清瞳洗净手,重又回到餐桌边上,径自去拿那盘色彩丰富香气扑鼻的火腿炒饭。季珩敲一下她的手背,推给她两只白瓷碗。  “白粥,小菜,你的病号饭。”  “什么意思?”  顾清瞳低头瞅瞅,这是她家里个头最小的两只碗,自从心血来潮买回来就处于闲置状态。以她的食量,两只小碗完全没机会派上用场。  季珩像安抚小朋友似的,细声细气地说:“暴饮暴食伤身。乖,少吃一点。”    “兄弟,这是我的家!”顾清瞳快要炸了,“你不请自来……”  “听话,别动怒。”  季珩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重复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他掌心温热,指尖却透着一丝凉意,准确地触摸到了她的脉搏。  顾清瞳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几拍,原本直冲上头的火气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先吃点清淡的食物。”  “唔……好吧……”  季珩满意地笑笑:“我把美味佳肴分成小份,放进冰箱冷冻室了,你等到下一顿再吃。”  顾清瞳避开他的视线,想让自己远离他灼热的目光。  然而,她很是心虚,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    饭后,季珩又奉上一盏温热的大麦茶。  “喝这个暖胃。”他找来一条披肩,体贴地为顾清瞳披好,“你衣柜里都是黑白灰,只有这条披肩颜色不同。”  顾清瞳犹豫片刻,如实相告:“是我妈妈送我的,我不喜欢红色。”  “没错,你的职业病。”季珩了然于心。    “个人喜好罢了。季老师,你不拿自己当外人,好歹也尊重一下我的隐私吧——”顾清瞳盖上茶盏的盖子,“怎样?现在可以接受讯问了吗?”  “又要从头来一遍?不,我拒绝,我不是你们要找的群主,跟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拿什么证明?”  “你总琢磨着如何把我带回重案组接受调查……”  季珩未说完,顾清瞳的手机有了来电。    “潘队?对,我不在医院……”  潘绍方的语速很快,顾清瞳静静听了一会儿,语气肯定地回答:“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朝季珩一拱手。  “错怪你了,季老师,请多见谅!”    季珩故作惊讶:“平白无故地道什么歉?”  “群主J已被抓获。”顾清瞳说,“至于细节,我得保密。”  “《超E先锋》是他行骗的工具,他真正的目的是接触到有绝望自虐自残情绪的学生。为了隐藏身份,他使用境外代理服务器,但是百密一疏,他解散群的时候,不留神把IP地址暴露了。”  顾清瞳轻轻地眨了下眼睛。  季珩的推理得到印证,自然欣喜万分,他猛地扑过来,紧紧地拥住顾清瞳。  “你们是我心中当仁不让的大英雄!”    顾清瞳真切地感受到,季珩周身皮肤滚烫。他的体温,远比她自己高烧不退时还要高得多。  她没有急于挣脱,大脑飞速运转着,大致罗列出两种可能性。  一,他因伤口感染导致了炎症,从而引发高热;  二,他因频繁受伤,免疫系统不能正确修复,长年体温偏高。  只是,没等顾清瞳开口,季珩先一步松开环抱住她的双手,却又低头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  “顾警官,你身上这件迷彩服,有一股明胶和甘油的混合味道。”    “这说明它的主人酷爱匹特博运动。”  “是么?仅凭气味你就能判断出衣服的用途?”  季珩佩服地五体投地,谁知顾清瞳话锋一转,说出显而易见的线索:“迷彩服的左胸位置绣有南郊一家匹特博俱乐部的Logo。”  “我怎么没注意到……勇者无敌……”  随着季珩看清俱乐部的全称,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阴沉。    顾清瞳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你也去过?”  季珩说:“我以前参加拓展训练曾经去过那里几次,场地和设备都不错,惟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的老板。”  顾清瞳赞同道:“一个逮谁骂谁的老大哥,他恶名远播,我查案的时候领教过。”  “脾气暴躁是冰山一角。”季珩停顿半秒,接着说,“恐怕他的心和他的长相一样……”    叮铃铃——顾清瞳的手机又响了。  她盯着屏幕上陌生的来电号码,略微等了等才接通。  “喂?”  “请问这是39床的电话吗?”一个轻柔的嗓音问道,“我是责任护士佟嘉,主任四点钟查房,请您尽快回医院!”  “好的,我这就回去!”    顾清瞳放下手机,冲回卧室换衣服。  季珩隔着门提醒她:“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  “谢谢你——不过,我自己可以!”顾清瞳答道,“衣服是我从医护人员更衣室随手拿的,应当及时还回去,外加道歉和道谢。”    临出门,顾清瞳顿住脚步,折回身对季珩说:“如果你愿意,等到晚八点。我还有事要问你。”  季珩淡淡地笑着,没说话,轻轻颔首表示可以。  下楼后,顾清瞳抬头望望自家所在的楼层。  她看见了季珩,他伫立窗前,正朝她大幅度地挥手,像是在致意,却更像是在告别……    -    外科主任李元融认领了顾清瞳还回来的迷彩服外套。  休闲服衣裤则属于打电话通知她赶快回病房的护士佟嘉。  顾清瞳道过歉,并且提出诚挚的邀请:“李主任、佟嘉妹妹,你们哪天倒休?到时一定联系我,我做东,请你们吃饭!”  “警民合作很正常。”李元融打趣道,“一件衣服而已,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佟嘉也凑热闹:“嗯,主任说的对!支持警方工作,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见他们如此善解人意,顾清瞳没再坚持。  碰巧潘绍方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她便匆匆告辞,离开医院返回刑警队。  接下来,潘队想把提审群主J的重任交到顾清瞳手里,被她婉拒了。  “你带伤跑到桦禹学校调查,不就是为了查明真相么?”潘绍方无法理解顾清瞳的固执,“假如是因为嫌疑人和你最初锁定的目标不一致,那我要好好开导你两句了……”    “没有其他原因,潘队。我头很疼,不能胜任提审工作。”  顾清瞳的推辞合情合理,听上去无懈可击。  潘绍方叹了口气,叫来曹哲和金海阳:“审讯过程中,提问尽可能直截了当,注意不要激怒嫌疑人,尤其不要提到她失败的家庭教育。”  “明白,潘队!”    曹哲和金海阳走出办公室,潘绍方忽然反手关了门。  他踱至顾清瞳身旁,同她一起望向窗外树杈上嫩芽褪去而悄然盛开的花朵。  “小顾,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潘绍方说,“徐良的母亲就是群主J,这个答案必定不是你愿意看到的。”  顾清瞳垂下眼帘,半晌才说出一句。  “潘队,我只是想不通,‘虎毒不食子’究竟是真理还是一个伪命题?”    -    深夜,顾清瞳回到家,站在门外发了好一阵子的呆。  超过她和季珩约定的晚八点已过去三个钟头,他耐心等待的可能性会是多少呢?  她轻轻扭动门把手,希冀着门能一推即开。  但是,大门纹丝未动。    常用的那把钥匙被季珩拿走了,她只得下楼去信箱取备用钥匙。输入密码打开信箱,里面赫然躺着两把钥匙。  另有一张对折的字条。    顾警官:  首先,谢谢你收留我十二小时。  很抱歉,我有急事缠身,不能继续留在你家里。  你出门后,我打扫了房间以作回报。钥匙还给你,放心,信箱密码我不会告诉别人。  如果再见,我要送你一盆蓝紫色的无尽夏,代表我陪在你身边。  后会有期。  ——季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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