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霍然起身,陆压一惊,喝道:“你要干什么?”    大妞眉头紧蹙:“他们都抓住赵二狗找上门来了,你还问我干什么。”    “你想出去救他?”陆压振翅腾身而起,落到老槐树低矮的枝丫上俯视她,“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当然不是我出去,我手无缚鸡之力,出去也是送死啊。”    “还算你有些自知之明……”陆压一语未尽,就听到大妞理直气壮道,“这种事难道不是你们神仙的义务吗?你快出去救他吧,毕竟是我同学,一条人命呢。”    去你的神仙,这屋里唯一一个神仙还不知道去哪儿了呢。陆压气得跳将起来,把老槐树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这位爷一不留神喷出一点儿太阳神火。    “你还真敢想啊。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出去就是死你一个,我要是出去,这方圆百里只怕都要血流成河。”    “有那么严重吗?”大妞听着门外的惨叫别过头去。    陆压冷笑一声:“你大可推我出去试试看啊。”    怎么推,她倒是想,可现在这鸡吃饱了长肥了,还会飞,根本拿他没办法。    大妞无奈道:“那你说我们怎么办,这毕竟是一条人命……”    “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陆压打断道,“别说他五马分尸这一个,就算他把这村子里的人全部杀光,我都不会眨一下眼,居然能想出这种办法逼我就范,简直愚不可及。”    大妞听得目瞪口呆:“你、不是神鸡吗……”    陆压嘴角一抽,光棍道:“谁规定神鸡就不能这么想了?少啰嗦,老实呆着吧,我不会出去,你更别想!”    他慢腾腾地飞下来,坐在大妞披散的头发上,翅膀一伸捂住她的耳朵:“不听,不看,很快就过去了。要是这小子运气好,碰见你娘回来,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娘!如晴天霹雳一般,大妞一把他扯下来,严肃道:“我爹娘都在外面,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回来了,万一碰到了怎么办!不行!必须要想个办法,你让我看看外面的情景,快点!”    “碰到了不是正好吗……哎呦。”陆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手心里的几根羽毛,“你竟敢动我的羽毛?!”    “你有没有良心,我爹娘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这么说话。看什么看!”大妞挑挑眉,“你不帮忙就算了,外面的情况总得让我看看吧,不然就把你的毛一根根全拔下来,快点!”    “你看到又能怎么样……好好好,别扯了!”    陆压在她眼前轻轻一拂,大妞只觉绚烂白光,光华散去后,外界登时清晰起来。    门前的妖怪青面獠牙,一双赤红的眼睛,一只脚正踩在赵二狗身上,对着他们这边叫阵连连。    大妞一见那双发红的眼睛就觉眼熟,片刻就反应过来:“你看看,这眼睛,和那天晚上来杀你的那个一个样!”    陆压一怔,定睛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对儿蛇兄弟,我就说,他如何能找到这里来,想来是用血咒指引他弟弟的方位,才误打误撞摸到此处来。妖怪是看不到这座院子的,定是你那同学泄露了秘密,自己找死,还连累我们。”    大妞抽了他一下:“他一个凡人,怎么知道这么多。这要怪你,干嘛不把这里藏得连凡人也看不见。”    “你以为我不想吗?”陆压恼火道,“还不是你娘,叽叽歪歪,说平白无故一座院子不见了反而会引起骚乱,所以才使得此处凡人可见却无法接近,而妖怪连看都看不到。”    一听说是她娘的主意,大妞也不好说什么了,一墙之隔,妖怪的叫骂还在继续,而赵二狗已经连喊都喊不出来了,满脸血污,骨头一根一根被活生生敲断。    大妞吐出一口郁气,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一条狗,在你面前被折磨到如此地步,也无法视而不见,更何况任由这妖怪在门口挑衅,她爹娘回来总会遇见,到时候被百般折磨的说不定就是她爹娘了。    都怪这只没良心的鸡,当初就该把他丢在外面,任他自生自灭,也不会引来两条该死的蛇精了……    嗯?大妞突然灵光一现,蛇精!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她又有些担忧,行得通吗?算了,死马当活马医了,总比坐以待毙好。    陆压眼看她突然一蹦三尺,飞快地跑回屋里去。    真是自不量力,他眼底寒湛湛一片,她若就此死了,也是命数,反正他绝不会插手救她,暴露行踪,招来杀身之祸。    不出一会儿,就见她拿着弹弓和香包跑出来,大妞又是激动又害怕,一双眼睛灿若星子:“你能让他听到我说话吗?”    陆压略略颔首:“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打算怎么办?用弹弓打香包砸死他?”    “可以就行,至于我怎么干,反正你只会袖手旁观,那就在旁边看着不就好了。”    “呵,随便你,你只管喊就是了。”陆压讥诮道。    “喊就喊。”大妞清了清嗓子,又问,“哎,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他有多少年道行吗?”    陆压越发觉得怪异,还是答道:“大概几百年吧。”    “才几百年,太好了。”大妞心中大定,夸下海口,“放心,你待会儿一样可以将它剥皮抽筋。”    她平地一声吼:“我道是哪里来得孽畜,竟敢口出狂言,原来不过是一条几百年的小蛇。呵,你是吃了熊心,还是豹胆,敢到此处来撒野?!”    门前的蛇精动作一顿,赵二狗瘫软在泥地里,无声地唤了一句大妞,就彻底失去意识。    被人当面唾骂,泥人都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一条凶狠残暴的蟒蛇精。    他顺着声音大步上前暴喝道:“你是谁,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就出来!”    大妞轻手轻脚靠近结界边缘,手中弹弓拉得如同满月,她语带讥讽:“你是个什么东西,叫我出来,你配吗?!”    “你!”蛇精气得又上前几步,舞着方天画戟左冲右铲,“出来!有种的你就滚出来!”    “我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过来啊!”    呵,如此拙劣的激将法,蛇精瞪着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大妞的方向,却是纹丝不动,突然间一个东西被丢了出来。    果然有诈!他手中方天画戟舞得虎虎生风,片刻就将那物斩成几段。    “哈哈哈哈。”大妞见状放声大笑,“谢谢你帮我们把蛇切好,今晚吃蛇肉羹都不用动刀了。”    蛇肉羹?蟒蛇精定睛一看,刚刚被他砍断的东西,居然就是他弟弟的尸首……    好好一条蛇,出门时活蹦乱跳,信誓旦旦说要找到太子陆压回去领赏,现在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全尸没留下。而这个让弟弟尸首不全的人还是他本人。不,蟒蛇精恨得咬牙切齿,毒液喷涌而出,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这个藏头露尾的死丫头才是罪魁祸首!    蛇精一声暴喝,不管不顾冲将上来。    就是现在!大妞放开早已绷圆的弹弓,被打开的香包就射进了他大张的嘴里。    大妞松了口气,拍拍手道:“好了,解决了。”    “解决了?”陆压嗤笑一声,“你是被吓傻了,还是没睡醒,不过就是一个香包……”    话音未落,就见蛇精捂着喉咙,不住呕吐,面上青筋鼓起,在地上翻滚挣扎。    上空的妖艳女子见状不由啐了一句:“幸亏长了个心眼,没跟着他一块儿下去,这么快就着了道,真没用!”    “……”陆压顿了顿,还是没忍住不自然道,“这是、你娘还在家里给你留了防身的毒/药?”    “我娘怎么会留这种东西?不过就是去年端午节剩下的香囊,里面还装了我们家所有的雄黄粉而已。”大妞挑挑眉,“厉害吧,雄黄粉一出,就是千年蛇妖白素贞都受不了,更别提这条几百年的小蛇了。”    “白素贞是谁?”陆压奇道。    “白素贞是……一条特别有名的蛇精。”大妞凑上前观察道,“他是不是快现原形了?”    一条粗壮的蟒蛇在地上不住翻滚,大妞噔噔蹬拿过锄头,剁了好几下终于对准了,污血溅了一地。    大妞满脸嫌弃:“真是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    陆压:“……”    刚刚到家的董大郎:“……”    回家第一眼看到门口躺在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熟人,一条没头的蟒蛇,自己的贴心小棉袄还拿着锄头目露凶光,这任哪个爹瞧了都受不了。    “这是怎么了?!”董大郎背着一筐野味快步上前来,忙将二狗打横抱起,急急问大妞。    “爹,你可算回来了。”大妞丢了锄头就奔了出去,“今天简直要把我吓死了。”    “等等!别出去!”    大妞靠在董大郎身边,回头不解地看向陆压,可是已经晚了。    刚刚同陆压交换精气的大妞,浑身洋溢了充沛的元初阴气,对于走邪魔歪道的妖精来说,无异于不死仙药,值得他们中任何一个,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得到。    妖艳女子旋身化作五尾妖狐,从半空俯冲而下,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幽光。大妞只觉背后劲风刮过,她惊恐地回头,却见金霞万丈,如同流光溢彩的锦缎,在她眼前铺陈开来。    她被刺得偏过头去,捂着眼睛,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却把她的爪子扒拉下来。她惊愕地抬头,就见他在太阳般灿烂的光辉中岿然而立,眉如墨画,眼似点漆,唇红齿白,神清骨秀。    “你、你是……”大妞一语未尽,就听火海中挣扎的狐狸哀叫连连,“十殿下,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哇,大妞听罢惊奇地上下打量陆压,感慨道,没想到,鸡里面居然也有皇室啊。    幸而陆压不知她心中所想,他打量完大妞,转过头去又是一脸傲慢快意:“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当初背叛我时,就没想过会有今天吗,饶了你?休想!”    说着,太阳神火熊熊而起,如海中滔天波浪,兜头对着狐狸打下。狐狸精惨叫一声,凄厉至极:“好你个陆压,老娘今天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    她话音刚落,金色的火焰中冲出一道光束,直飞天穹,五彩斑斓的信号弹在天空炸开。    于是,九重天上,妙有真境,弥罗上宫,玉皇大帝的御笔一顿,即刻召南天门守卫前来问话,而千里之外,南赡部洲,妖族王庭,十界妖王也为之震动,终于找到他的踪迹了,只要除掉这个正统继承人,妖界就还是他们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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